是听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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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从背对儿子的姿势再次回归平躺，微微侧过头颅看向他。

看了两秒，语气平静，说：“以后会更多。”

有人想杀你，这是很正常的。

嬴政的回应看上去还不如刚才赵昌说自己被骗的时候，不够激烈，平平淡淡得像局外人。

既是因为两句话的叙述方式不一样。

“有人骗我”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有人想杀我”则是还没有发生就被及时制止的事情。后者被嬴政当成了被掐灭在萌芽中的谋划，他一时没想到是已经执行过的刺杀。

也是因为两者的严重程度不一样。

遭遇到欺骗就像小孩子手上蹭破一点皮，撒娇想让爷爷奶奶吹气呼一呼，于是得到回复。

学会面临杀意，却像是大孩子摔倒后还想让父母来扶来抱，但父母更希望他自己一个人爬起来。

嬴政现在就是后者的心态。

对于一个没有发生但开始进入视线的问题，如果能因此让儿子获得教训、找到应对的办法，比直接维护更好。

他总不能一直护着，他会喜欢的也不是生存在自己庇护下的无能者。

越是重要的问题越需要自立。

嬴政早就想和儿子聊这个话题了，但是根本找不到多少实际案例。

因为他发现儿子的生活环境实在太好了，不是指物质条件，而是基本没遇过直接威胁性命的事件。

可以相杀的兄弟从小就建立起稳定的关系，一直没有过分生疏。父子间……

之前他曾试过更改儿子总是信任别人的习惯，让人去试探欺骗，但那倒霉催的反被识破是自己派过去的，被儿子丢去种几个月的地。最后嬴政也没有强求，而是偃旗息鼓。

不想再去试探，也不想让他被背叛，就保持现状吧。

面对杀意，能够用来举例的都是嬴政自己遇到的二三事，但是这不能让儿子完全代入，终究还是旁观者。

无法从事件中汲取正确成长的养分，这不够。

“习惯就好了。”老父亲苦等多年，终于等到了教学材料，说。

赵昌点头：“嗯。”

嬴政说了两句，意识到不对劲。

他本想着就此深入，再好好教一教，正在心中考虑用什么方式组织语言。

但是他又想：昌是这么软弱的人吗？只是得知有人想要杀他，就低落到这种程度吗？

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这小子心大。

如果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昌应该是像以前一样调笑着说“我好难过啊！居然有人想杀我，这太伤我的心了。您要安慰我，快说话安慰我啊。或者给我放假休养我受伤的心灵，我要放假！”

不管是笑也好，还是缠着我要补偿也好……

可是……不该是现在这样。

不该是这么平淡的……

嬴政换下来原本想说的话，转而问：“有人想杀你，怎么想的？”

得到这个问句，赵昌终于又笑起来。老爹什么反应他都会觉得有趣，但果然还是最贴近内心的反应让他快乐。

他不再含糊，讲述来龙去脉，道：“他们为我提出整治楚地的建议，以此来获得我的信任。与我谈论切实可行的措施，让我放松警惕……”

嬴政听着听着就从平躺又坐起来了。

赵昌在平常寄来的信中也不是什么事都写，只挑一些可以说的，不会涉及到对方真正隐私的。所以嬴政不知道他和秋仲日常的全部闲谈。

“等到能够更自由地出入身边，就向我举荐来行刺者，想和我私下交谈意见，再借助我的疏忽骗走身边的人，谋取我的性命……”

嬴政双目睁大，眼周绷紧，手掌不自觉掐着盖在身上的丝帛表面，像在掐住贼人的脖子，将绢丝捏出褶皱。

他要气过头了。

什么让孩子自己站起来，什么不能一直护着，什么从事件中汲取成长的养分……教子方法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脑中只剩一个对敌的念头：去死吧！

逆贼歹毒阴狠……竟敢用这样的方式去欺骗、伤害我都舍不得伤害的人……

嬴政脑袋一炸一炸的，好在他没有高血压，不然可能要气晕。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外界的声音渐渐远去，一边听完所有的经过，一边又被隔开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