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见太子的注意力还放在小公子身上,暂时找不到时机开口。
看到儿子正站在一边,除了脸色看上去没有之前好,其他方面变化不大,他心中生出愤怒、荒谬、惊愕、以及一点点喜悦安心。
蒙恬知道,哪怕是做样子,也应该好好惩罚蒙蔚,最好当面就惩罚,要向太子表明态度。
谁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奄奄一息,孩子的同伴却还活蹦乱跳……
即便表面上没有表达出来,心里也会有芥蒂的吧。
胡亥的哭声减弱,本来就不怎么强,越哭声音越小,变成了小声的啜泣,身体时不时抽抽两下。
他的眼睛是紧闭的,脸上布满水光,眼睫湿成一缕一缕,脸前的衣袍自然也被泪水打湿。
“疼……”话语已经成了轻声细语的呢喃。
哭泣其实很费力气,倾注真情实感的痛哭,会带走大量的精力。
而胡亥本身就没有多少精力剩下。
失血过多带来的常态眩晕,全身蔓延的无力与钝痛,视力模糊,偶尔幻听,让他对外界的感知也逐渐失真。
他混沌的大脑还是没有分清这是真是假。
周围的环境就像另一个世界,很近又很远。
原本就是在咬牙强撑着,他现在分不清自己是彻底撑不住了,还是别的。只是忍不住有些松懈、放松。
破破烂烂的气球泄气又被不断修补,一旦不再坚持堵住漏气的破洞,它就会很快瘪下去。
我就知道死之前会看到的是二兄……
能看到二兄也好。
真好……
他在温暖的胸膛轻轻拱了拱,意识浑浑噩噩,眼前重叠的幻影笼上黑雾,就要无力地垂下头。
“胡亥!胡亥!别睡觉啊!”赵昌觉得这小脑袋蹭得还没康康有劲,力度微弱几乎感知不到,“听话,不要睡觉。”
他拍拍额头,把胡亥的脸再抬起来:“我在让人熬补药了,喝完药再睡吧,好不好?”
在听说实际状况时,他就在路上让医官们动手去了。不管最后这里有没有胡亥,补气血的药都能让其他受害者用上。
“……药?”胡亥的反应开始慢半拍,懵懂。
他被轻轻托着脸,双眼迷蒙又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狭窄的缝隙透进光来,昏暗的视野刚好,不会那么刺眼。他仰头看着很近很近的面孔。
好奇怪……是二兄?
他看到人的眉头紧蹙,嘴唇张合,然后才听到从远方传来的话语:“是药,很快就好了,你要听话,听话啊,再等一等吧。”
胡亥愣愣地看着他。
过了一阵,又歪头看向另一边。
那边站着的大叔……是谁来着……外面……好像也有人……
……我的脖子后面……是什么……谁的手臂?脸上……有手……好像是暖乎乎的……
他又呆呆地把头转回来,看着二哥,好一会才气若游丝问:
“……你真的来了吗?”
赵昌想要叹息:“我真的来了。”
哭了半天,好像不是梦。胡亥嘴一瘪,又要落泪。
二哥心里咯噔咯噔,连忙说:“别哭了,我们现在不要再哭了,等回去再哭吧,喝完药再哭……”
他真怕胡亥在自己怀里哭死。
“呜……”小老弟根本控制不住,也没力气大声嚎,只剩下小声的呜咽,和零星的一两滴泪水。
以及无论如何都不肯再闭起的双眼,费力地想把眼前的人看到记忆最深处。
赵昌见他好歹没有再垂头闭眼,心中放松了一些,才有余力去关心别人。
旁边的蒙蔚一直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
赵昌看怀里的大号崽,不好随意挪动身体,就对另一个崽招招手:“蔚,来。”
蒙蔚没有犹豫,走过来。垂首接受属于他的判决。
“再过来一点。”赵昌看着那黑黑小脑瓜,摸了上去,像是在顺顺毛。
蒙蔚懵住。
“你也很累了吧,不用再担忧害怕那些恶人了,要回家好好休息……”赵昌抚摸着。
他不愿意去责怪一个孩子。胡亥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性格,不管原因是什么,胡亥就是没有让人受伤。这怪不了别人,是胡亥自己的选择。
但赵昌看得出来,自责已经快要把蒙蔚压垮了。
遭遇困境,本来就是噩梦般的经历,如果被解救之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