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辅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将自己当初和柏丘的交流,能记得的部分都一五一十地转述,包括柏丘对整件事的表达方式,以及部分认知,对咸阳的看法等等,没有任何隐瞒。
赵昌听完,没做点评,而是说:“他是在信都起家的商人,离齐国很近啊。”
离咸阳就有点远了。
按照原本的规划,等到在那边见到变动的成效,起码也得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
当前秦国关注的改造重点是内史,是关中,是秦国最本土的本土地区。
“是……和齐挺近的。”赵公辅不太明白,但还是表示赞同。
赵昌问:“你与他应该还有交流吧?”
“是的。”
赵公辅很懂,接下来大概就是那种让我带着人去不留情面地无情打击……
“我想请你去问他将来有没有意愿加入进来。”赵昌补充,“想要加入就要听从命令。”
听从命令,就免不得要自废手脚,砍掉一点东西。
但赵昌觉得这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应该明白,比起失去,以后获得的会更多。
甭管他现在是想听咸阳的话,还是想自己背地搞事,能够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就有所反应,这就超出了许许多多的人。
不是其他人愚蠢,而是,似乎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主动改变的。在刀砍下来之前,总是逃避现实,认为事情不会向糟糕的态势转变,内心还会安慰自己“没事,他们不可能那么做”“我们是安全的”。
改变代表着放弃安稳的环境,放弃部分已有的东西,要去搏一个未知的概率,这很难。不仅是主观意识上难以割舍,在客观条件上,想要转舵也不是一时就能轻易做到的。
往往直到刀锋与脖颈开始接触,直到自己开始流血,直到无力回天,他们才能睁开眼睛,悔恨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做些什么。
在这种普遍情况下,先冒尖的人自然有他们的长处。
敏锐的嗅觉,果决的判断,清醒的认知……
比起直接把对方弄死,赵昌更希望在尚不稳定的前期开展活动中,找到更多可以合作的人。
越多越好。
即便他认为中间阶层可能给予的阻碍终将被大势冲散,也还是觉得伙伴越多越好。
哪怕只是暂时的合作,哪怕最后会分道扬镳,但现在多一个伙伴,将来就少一点阻力。
在放开交易这件事上,需要完成的事项还有很多。譬如,将来要在各地划归足够的本地监管人员,这些人手从哪里来?该以什么方式进行选拔?待遇参照什么进行发放……
这都是需要讨论,以待后续执行的连击招数。
赵昌就是喜欢搞连招。一生二,二生三,牵扯的人与事越来越多,最终也越来越难以阻挡。
“啊……我……好吧。”赵公辅还是很懂,这种时候不要问为什么,只需要答应就好了。
想了想,他问:“如果他不愿意呢?”
强求不来,赵昌也无所谓,道:“那我只能希望他的先祖与族中亲眷都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他们最好从起家开始就是干净的,不干净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这种国库外置存钱罐很适合砸掉拿钱出来用。
到处都很缺钱啊。
赵昌宽慰:“放心吧,他会答应的。转型总是会充满阵痛,他应该能够理解这一点,但痛过之后才是新生。”
“……就怕撑不过去。”赵公辅忍不住小声道。
这不就白痛了吗?
“怎么可能呢?有咸阳的支持,连这都撑不过去,那秦国该孱弱到什么程度啊?”
你不会以为我会中途下死手吧?合作这种东西,当然是要诚信第一啦。
“嗯……您说的对。”赵公辅点头。
他才不反驳,反驳起来可能就没完没了了。
“我还有一件事情很好奇。你在邯郸所做的事,是为了什么?”赵昌谈起另一个正题。
赵公辅被突袭,悚然一惊,静默片刻,说:“没有为了什么,只是想去做……倚仗权势而向下无理欺压,这是不对的。”
在他看来,礼应该用来更好地束缚自己。越是拥有权力,就越是应当接受束缚。
用来束缚的可以是暴力,可以是法律,可以是道德……
没有束缚的权力是可怕的。
“‘不对的’啊。”赵昌再问,“这些是可以被消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