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长处而妒忌。他似乎很少被外物影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这一点的呢?
好像很久之前就有所察觉,特别是那一次对话后。
当时他觉得儿子对李智还是太好了,不厌其烦地再次提醒,让儿子收收感情,省得以后出现万一,李智不听话,反而为此伤心。
赵昌宽慰道:“没关系。我给出的是真心,但不是执念。”
他们去留随意,我不会过于强求。
“……所以,你不会在意?”秦王对李智还是有偏见,“哪怕他可能背叛你?”
赵昌不纠正了,就当接受这个假设:“我当然会伤心。”
可也仅此而已,因为——
“但我还有很多会关怀我的人。”
现在有,将来也会有。哪怕现在身边的所有人都背我而去,我也能找到愿意站在我身旁的新的伙伴。
如果只看着背叛者,而忽视忠诚者,那么整个人都会扭曲,不复从前。
秦王生出奇妙的预感,不禁问了一句:“如果我可能会伤害你呢?”你也不会在意吗?
“您不会故意伤害我的。”赵昌这样笑着说。
……
在因纠结封禅而辗转反侧的深夜中,秦王回想起这一幕,他蓦然明白了当时因回答而喜悦后,之下的隐约异样来源于哪。
这不是愚钝的依赖者,也不是天真的盲信者。而是如同……
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可怕的直来直往一样……
这是一颗坚定的心。看重情感,却不放纵己身依靠情感;给予情感,却不在意能否收回情感。
身被外物所系,心不为外物动摇。
他终于透过层层特质,看到了比天分更让他欣赏的地方。
也是让他更想要靠近的地方。
秦王领悟了儿子身上吸引自己目光的真正核心,灿烂的、耀眼的核心。
这是我所缺少的……
也是我所渴望的……
学习他人的长处,弥补自己的短处。这样的做法,在他掌握权力之后就很少再用,他不再认为别人能比得过自己。
但现在秦王突然再次生出向外学习的欲望,他想要追逐更完美的自己。
他想要摒弃扎根在心中的自卑,那从在邯郸的童年时就掺杂在血液里的阴影,如附骨之疽,伴着自己成长,像寄生的藤蔓,在身上攀缘。
他想要试着摒弃难以放弃的对外人的情感依赖,他想要试着摒弃父祖们传下来的对中原承认的极度渴望。
剔除身上的不足,变成一个更完好的人,以更宽广的胸怀,容纳从前难以容纳的事物。
尽管这个学习的对象是他的孩子。
秦王躺在榻上,安静地想:
如果我伤害了昌,他真正的回答……也许是像对待李智那样吧。
但反过来,我却做不到像他一般。
……
你说我是天下最无惧的人,我不这么认为。
“我不是天下最无惧的人。”嬴政说。
他承认自己的缺憾,他也有畏惧的事物。
赵昌还是在笑:“您能够发自内心地认可自己,这就是充满无畏的勇者。”
能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蜕变在萌芽,比什么都让他感到惊喜。
影响一个成年人,比影响孩子要难得多。更何况,这个成年人还是一个极其难以撼动的人。
多年的朝夕相处,相互影响,与现实的经历呼应,终于带来了新的变化。
“这么说,你也认为自身对自身的认可很重要吗?”
“当然。”赵昌道。
“那么,我对你的认可,与你对自身的认可,哪一个更重要?”
这像是死亡疑问,但周围环境太静谧祥和,询问的声音也充满平静。
好在侍从都在后面缀着,远远地守护,听不到这样的问话,不然恐怕要惊出一身冷汗。
赵昌想了想,回答:“我不想欺骗您。前者当然很重要,但后者也很重要。就像您想在泰山祭祀,是为了安抚天下,也是为了天下的认可;想在渭南祭祀,是为了承认内心,更是为了自我的认可。”
这是婉转的回答与表示。
但赵昌并没有逃避,他认为现在是可以继续深入的,以他这么多年处出来的父子关系,以及当前谈论的两人状态,他判断不需要过多隐瞒,说:
“我并不能无视前者,可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