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您照顾好自己,不让别人麻烦就行。”父子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着,酝酿了些气氛后,刘羡终于扯入正题,对他说道:“我在秦州平叛的时候,曾率军抵达仇池,在那里遇到了一些人,他们自称是诸葛瞻的旧部,和我说,当年亡国的时候,大将军曾经留下了一支残军,他们在亡国时离开了,虽然被晋军一直追剿,但最后还是逃出生天,不知所踪了。您知道这件事吗”这句话一出口,刘羡偷偷看刘恂的表情,只见他原本蜡黄的脸色,渐渐冲涨成红色。已经变得有些畏缩的双眼,又透露出刘羡童年记忆里的血色来。刘恂的气息也变得不平稳,他一开口,也没有立即回答自己知道不知道,而是反问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其实就是变相地回答了,他知道这件事。刘羡回答说:“我是安乐公世子,是刘备的子孙,当然和我有关系。我已经把那些人,都偷偷招揽了,送到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等我的消息。我答应了他们,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这个回答显然刺痛了刘恂,他涨红的脸色越发加深,显出一种油乎乎紫色的颜色。他说:“多管闲事,这是你应该管的事情吗!”刘羡见他如此,知道他是不愿回答,可现在老师陈寿已经去世了,老师李密也去世了,身边的知情人可能就只剩下父亲,他怎么可能去别处再寻找答案呢而且父亲的回答,也有些太过无情了,刘羡心里也生出几分火气,他说道: “您在说什么话我们家亏欠了人家多少先不说当年祖父在成都投降,害了多少人,现在有故国旧人还在坚守,那这情分我们难道不该偿还吗我小时候不懂事,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难道您也不懂事吗您也认不清那是谁吗”这话语句句如刀,直砍向刘恂的心头,他有些恼怒地起身道:“我还当你已经长大了,知道些世事了。怎么现在看来,还是如此地不晓事!”“国家都亡了多少年了快四十年了吧!那时候你都没出生!你哪知道当时的情形,知道你祖父的困难你就在这里指责他。你无非就是听了陈寿的一些话,脑袋一热,就做些没头没尾的梦。你知道杀人有多么难吗你知道战场是多么残酷吗”“我当然知道。”刘羡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这些年经历过无数生死,死在我剑下的,已经超过了上百人。”这句话顿时令刘恂哑然,在他眼中,刘羡还是那个小时候就和他顶嘴的儿子,在外界所获得的那些成功和认可,就像是一种传说,并没有让他产生实感。所以一争论起来,他就下意识地忘记了这些,而此时,他看到刘羡脸上的刀疤,还有满是老茧的双手,终于才有了一些切实的印象,也就难免感到些许窘迫了。但他却不能认输,忍不住贬低道:“那又如何呢不过是打些蟊贼罢了,难道能和当年的钟会和邓艾比吗你管这些人如何当年你祖父投降,就是为了多活些人命,他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怎么能要我们负责”“你是说他们是蠢人咯”“他们当然是蠢人!”刘恂狠狠说过这句话后,又觉得有些后悔,他随即快速地略过话题,指着刘羡说道:“我们不是谈其他的问题,你现在说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是准备复国吗!”直到这个时候,刘羡才恍然发现,这么多年了,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和父亲说过自己的想法和愿望,父亲竟然也对自己一无所知,就好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他一时间感到有些悲哀,所有的怒气都消失了。他注视着刘恂,徐徐说道:“是,我准备复国。”这句话一出口,刘恂顿时沉默了,两人对视良久,窗外的冷风也停下来了,只有油灯静静燃烧的声音。刘恂慢慢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刘羡说:“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刘恂道:“我觉得你在说一些梦话。”刘羡道:“我并不是在说梦话,我已经想了十几年,日日夜夜都在想,哪怕去死也无所谓。”刘恂闻言大怒,他拍案道:“什么无所谓!那我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如果准备复国,打算拿我怎么办拿你这些叔叔伯伯,兄弟姊妹,还有你妻子,他们怎么办!”“朝廷现在能放心让你当官,不就是因为有他们做人质吗你想要去复国,去造反!你难道能带上全族一起走吗到时候先不说你成不成,我们这些留在洛阳的人,全部都要去死!你有想过这些吗还是说,你为了做到这些,早就准备好让全族给你陪葬!”刘羡当然想过这些,但他也知道,这是个死结,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办法,至少他现在仍然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