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下一个百步,一把抓住最爱女人的手腕。
女人对他点头微笑,旋即与他手牵手踏向远方。
行至半路之中,黄台吉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那方才还鞭马疾驰的骑手,早已趴在马背上没了声息,身后的豪格与大清宗室哭喊着追赶……
随着一阵寒风拂过地上干草,干草左右摇啊摇,发出的窸窣声响犹如谁在唱歌——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黄台吉苦笑着摇摇头,在心中与自己的过往达成了和解,接着牵住女人的手奔向前方停下等候的家人。
这个男人在大金即将崩溃之际登上可汗之位,经过十余年励精图治,将一个部落联盟打造成强悍的封建帝国。
这位亲手缔造强大帝国的皇帝,就连死也是坐在马背上,一直奔向远方。
……
朱由检从昏迷中苏醒过来,陌生的屋顶映入眼帘,室内静悄悄的,唯有一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这里是哪?
朱由检的脑子一片浆糊,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好似吃了一颗产生迷幻的菌子。
似乎是他下床的声音惊动旁侧打盹的人,他看见王承恩一脸茫然地站起身,旋即像是看到宝贝一般,惊喜地迎上来。
王大伴也在身边,难道他二人已经去了阴曹地府?
他连忙询问这是地府第几层,怎么不见牛头马面来锁拿。
“陛下,咱们都活着!是李将军率军救驾,打退了鞑子大军!咱们都活的好好的!”
“都活着?”
朱由检有些难以置信,伸手捏住王承恩的脸颊向外拉扯,只听后者发出讨饶的痛呼声,这才明白自己仍在人间。
他俩还活着!
他已经被大军护送到宁远。
朱由检忽然想起王承恩刚才所说,李将军率军救驾。
“李卿打赢了!”朱由检的声音在颤抖,抬起的手指虚指王承恩的嘴,期盼对方说出更多暖心的话语。
“是啊陛下,李将军以少胜多打退鞑子数百里,阵斩两万三千四百鞑子首级,又是一场大捷!”
王承恩又继续低着脑袋汇报诸多文武报来的细节。
王承恩绘声绘色的表演,仿佛复刻一场精彩绝伦的大决战,说的精彩之处,还会假装自己是威武的大将军高举长矛,将敌人挑翻在地,一会又假装自己是讨饶的鞑子,一字一句尽显怯弱卑微。
王承恩的精彩演绎恍若一枚炸弹在朱由检脑中炸开,闹得他颅内嗡嗡作响。
双手反复握拳松开,朱由检闭上双眼品味大捷的细节,急促地吞吐着呼吸,像是差点溺死的落水者爬上岸边,拼命呼吸新鲜空气驱散窒息感的阴影。
他活下来了,奴酋败了!
“好!好!好!”朱由检连呼三声,旋即高举双拳,如同考了满分得到嘉奖的孩童兴奋呼唤,“朕把东虏酋长黄台吉打败了!朕把皇爷皇兄都没能收复的辽东收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朕把东虏都打败了,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陛下洪福齐天,今日收复辽东已是功盖汉唐,天下万民都会传颂陛下的威名……”王承恩挤着五官弄出一抹讨好的笑。
“哈哈哈哈哈!”一想到名留青史,朱由检就笑得合不拢嘴。
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试探性地环顾室内一圈,“朕的心腹爱将李卿何在!他明知敌兵势众,还要冒险救驾!李卿不负朕,朕亦不能负他!快传李卿,朕要当面赏他!”
“回禀陛下……”
王承恩将文官告知的消息复述一遍,原来李卿心怀陛下安危,申斥文武把陛下护送回辽西安全之地,自己则带领数万兵马重返辽东,追杀周边地区的鞑子余孽。
只为有朝一日给陛下献上稳定且安全的辽东。
“李卿刚历血战,又要疲于奔命,真是大忠臣啊!”朱由检仰天长啸,眼中泛起热泪打转。
他真的,我哭死。
“李卿为朕效忠卖命,不知付出多少血汗。复辽救驾之功并赏,朕给他一个公爵想必能无人有怨吧!王大伴你觉得呢?”
“啊?”王承恩神情一缩,忙不迭表示自己只是皇帝家奴,不敢妄议朝政赏罚,还是请来诸位大臣共商国是吧。
于是朱由检盛情之下接受了这条提议,宣布在宁远召开一次临时赏罚大会。
即便南路军将士的功劳毫无争议,还是有大臣鸡蛋里挑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