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里,看着炊事班老李头抡着大铁勺颠锅,火苗“腾”地窜起半人高,映得墙上“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的标语都跟着发烫。
“今晚必须让大伙吃痛快!“胡厂长扯了扯系歪的领带,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案板上,震得刚切好的葱花都蹦了起来。炊事员小王正往蒸笼里码馒头,闻言抬头笑道:“厂长放心!特意留了两只老母鸡,这会儿正炖着呢!“
暮色彻底降临时,食堂里已是人声鼎沸。
长条桌上摆满了搪瓷盆,红烧肉颤巍巍地卧在浓稠的酱汁里,凉拌黄瓜堆成小山,新蒸的馒头还冒着热气。
周益民被众人推搡着坐在主位,工装袖口还沾着调试时的铁屑,却躲不过胡厂长递来的搪瓷缸——里面满满当当倒着自酿的米酒。
“都愣着干什么?”胡厂长站在凳子上扯着嗓子喊,油光发亮的脑门在白炽灯下反光,“没有你们,咱这太阳能热水器还在图纸上躺着呢!干!”
众人听到胡厂长的话后纷纷举起搪瓷缸。
搪瓷缸碰撞声此起彼伏,有人呛得直咳嗽,有人笑出了眼泪,还有几个年轻技术员趁着酒劲,把安全帽扣在胡厂长头上,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角落里,王师傅偷偷往保温桶里装了几块红烧肉。
当周益民投来询问的目光,老人抹了把眼角:“给我家那口子带点,她总说我天天不着家.”
话音未落,李崇光已经揽住两人肩膀,米酒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的烟味:“说这些干啥!今晚不醉不归!”
胡厂长扯着嗓子喊出“开席”的刹那,蒸腾的热气瞬间模糊了所有人的眼镜片——正中是直径半米的霸王盆,炖得酥烂的老母鸡浸在金黄油亮的汤汁里,鸡腿上的肉几乎要从骨头上滑落。
还有用脸盆装的红烧猪蹄,颤巍巍的肉皮裹着浓稠酱汁,馋得人心里发馋。
王师傅的喉结上下滚动,布满裂口的手指攥着筷子却迟迟未落。
直到李崇光用搪瓷缸撞了撞他的肩膀,老人才如梦初醒,夹起最大的鸡腿往嘴里塞,酱汁顺着花白的胡子往下淌。
“香!真香啊!”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眼角突然沁出一滴浑浊的泪,不知是被蒸汽熏的,还是想起了调试失败时的焦灼。
张工把安全帽反扣在桌上当餐盘,往里面扒拉了三大块红烧肉。
这个平日里总板着脸的技术骨干,此刻正用筷子敲着搪瓷碗,即兴编起了顺口溜:“图纸改到二十三,不如今晚这口甜!”
他涨红的脸上还沾着调试时蹭到的蓝漆,却丝毫不影响兴致勃勃地给旁人夹菜。
年轻技术员小林举着酒缸爬上长凳,工装裤膝盖处的破洞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我给大伙唱个《咱们工人有力量》!”
他扯着嗓子吼起来,跑调的歌声惊得窗外的野猫“嗷”地一声窜上房梁。几个姑娘红着脸跟着哼唱,有人笑出了泪花,有人往他酒缸里偷偷倒了半杯醋。
周益民被围在人群中央,碗里堆满了同事们硬塞的美食。
胡厂长摇摇晃晃地搂住他肩膀,酒气喷在他脸上:“益民!这桌菜里有三斤五花肉,专门给你补脑子!”
话音未落,不知谁把沾满酱汁的鸡腿塞进厂长嘴里,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周益民并没有吃独食,肉对于周益民来说,只要是想就能吃到,所以对于肉并没有多大的执念。
然后夹了两块,把剩下的都分了出去。
科研室的众人,也没有客气,你一块,我一块,一盘三斤五花肉就被分完。
铁皮屋顶被笑声震得嗡嗡作响,有人把安全帽抛向空中,有人用筷子敲打着节拍,还有人醉醺醺地抱着菜盆不肯撒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