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农民,尽管他穿了农民的旧衣裳,把帽沿压在眉毛底下,低着头,顺着路边墙根,灰溜溜躲着街上所有行人,但乍一看他,还是不像从庄稼地里走出来的农民,倒像是个落魄不如意,或是得了传染病的城里街上人。
吴大卫进城不想去单位,不想见同事,不想见任何人。他只是顺着墙根走。小城不大,吴大卫从上午走到中午,从西街走到东街,又从南街走到北街,他走一路,想一路。这座小城曾经是他的天堂,在城里跟着表哥上学,楚松比他大许多,所以表哥是老师,他是学生。在学校,在班级,有个对他关爱无比的表哥照顾他,让他觉着自己比班里任何人都高出一头。后来批斗会上,他振臂高喊口号,台下一呼百应,自己是多么与众不同。那时的他有事没事都愿意在城里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唱,也是今日这座城,也是今日这几条街,他也是常常的从西街走到东街,从南街走到北街。那时的他,抬头看天,总觉着天不够高,环顾四周,总觉着地不够阔。他的未来,他的前途,光明无限量。怎么突然间什么都变了,今日此时,在这座小城里,竟然就没有一个他可以立足的地方。
走过大街小巷,走到实在走不动的时候,他站在了一座小饭馆门口。进到饭馆,他要了一碗肉丝面,然后在墙角处一张小桌子前坐下来,一边等,一边继续胡思乱想。他看着小饭桌上一条条纹路,想着这小桌上前一个来这儿吃饭的是谁,他吃完走了,后一个来吃饭的又会是谁,又想这家小饭馆会是谁家开的,老板是男是女,生意咋样,是好是坏,挣钱还是赔本,眼下什么都放开了,上班的,做买卖的,谁家日子越来越好,谁家日子越过越差,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关系是越来越远,还是越来越近。吴大卫有的是时间胡思乱想,当他想到肚子觉着饿时,他才觉着哪儿不对,抬头看时,屋里吃饭的除去他早已空无一人,想找店主问个明白时,陈大庄站在了他面前。
一见陈大庄,吴大卫不知自家心里啥感觉,他猛一下站起身:“你?”
“这饭馆是我开的。”
“不套兔子了?”
“那活挣钱少,不干了。”
吴大卫不知再说啥。
“走吧,后边坐坐,咱俩边喝边说说话。”
陈大庄说着,拉了吴大卫就往后院走。吴大卫本能的抗拒着,却说不出拒绝的话。陈大庄把他带到后院小屋,屋里桌上四个菜,一个汤,桌上一瓶好酒。一见这样,吴大卫下意识的要躲,陈大庄使劲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了。
“……不喝酒了……”吴大卫好似被陈大庄吓出了毛病。
“少喝点,咱俩就这一斤。”陈大庄说。
“不喝,你……你坑我……”吴大卫早就千思万想若干遍,他知道自家走到这一步,都是陈大庄带着他,一步一步走进深渊的。
“你若不想着坑人,我能坑你?”
“我拿你当知己亲戚。”
“咱俩这算是知己亲戚吗,拐多少道弯儿你不算算?八竿子扒拉不着呢,我和念军啥关系,我俩一个亲爷爷,庄里老人们说这叫一个树墩头上发出来的芽。”陈大庄说着,给吴大卫倒酒。
“喝吧,今日我先罚自家一大杯,算是给你赔情。”陈大庄先把一杯酒倒进自家肚子里,然后再倒满自家酒杯,举起来要陪吴大卫。
吴大卫端起酒杯喝一口,放下酒杯,习惯性寻找水杯。
“今日显显你酒量,不给你准备白开水,省得你蒙我。”陈大庄坐下,正眼看着吴大卫。
“我蒙你?你比**都精,装傻卖呆,把我骗的转了向,一步一个坑,直到最后把我骗进坟坑里。”
“表哥,这真不能怪我,那些日子里,你犯了邪似的,不把我嫂子推进**杀人犯方志孝的家谱里你就不死心,我是帮你早日醒过来,省得你天天犯糊涂。”
“我糊涂吗?今日我醒过来了,我还是觉着方静的出身有问题,你咋给我解开心里这疙瘩?”
“你头撞南墙不回头,见了棺材不掉泪,天生就是个死犟孙。”
“不是我犯犟,我就敢说方静她父亲,那个死了的小哑巴有问题,杨秀心里有事瞒着不敢说出来。”
“行,我不和你扯这没影的事,就算方静出身有问题,你又能咋着,抓她?让她和你一样下场?她爹是不是哑巴她能作主吗?就算她亲爹**杀人,她又能怎么样?你能也治方静个**杀人的罪吗?你能把她打到台湾不让她回来?”
“这个我不能……”
“就算她爹是坏人,你能阻止方静走革命道路,为人民服务?”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