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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惊害怕的日子里,腊月初八也是好日子,这天娶媳妇,大吉!
腊月初八方明奎给小儿子方志孝娶媳妇。
为躲土匪、特务、还乡团,明日娶媳妇的方志孝还在外面躲着,不敢回家。
初七这天早起,方明奎的老父亲从炕上坐起来,愣怔了半天。老爷子岁数不算大,但自从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老人经不起打击,脑子越来越不好使。见老爷子坐在炕上发愣怔,志孝娘知道老爷子脑子又在犯糊涂,她不去理会,低头忙手里的活。老爷子下炕,弯腰地下乱摸。
“爹,找啥呢?”志孝娘见老爷子地下乱划拉,停下手里的活,随口问一句。
“鞋呢,鞋哪儿去了?”
志孝娘忙停下手里的活,从地上拿起鞋,帮老爷子穿上。
“爹,咋了,身上不得劲,还是心里又犯糊涂?”方明奎正在切肉,见爹这样,一边问,一边站起身走过来,扶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
“昨日夜里,志仁、志义他们都回来了,你们见着没?”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摸索桌上的大烟袋。
方明奎鼻子一酸,转过头去,又坐回到小桌边切肉。
志孝娘拐着小脚,灶台边蒸馍馍,弯腰灶膛里填柴草时,顺手抹一把脸上。
“爹,您是做梦呢,梦里见他们回来了吧?”方明奎安慰老父亲。
“才不是呢,这回是真回来了,老大穿着军装,还带着枪呢,志义抱着他孩子,我想抱抱那孩子,志义不给我,志义的手,冰凉冰凉的,下雪天,他们都冷。”
志孝娘不说话,一边烧火,一边抹眼泪,抽泣声越来越响。
“爹犯糊涂呢……”方明奎装作若无其事的自语一声。
“夜里我也做梦,梦见志仁、志义他们都回来了……”志孝娘抽泣着说。
“志仁、志义他们都没走远,都在苇子湖里待着呢……”方老爷子继续说着,那表情,那语气,不像是孙子已不在人世间,而是出门在外,随时就会推门回家一样。
“爹,知道您想孙子呢,他娘也想,我也想,咱得忍着,明日给志孝娶媳妇,家里办喜事,哭天抹泪的,怕不吉利。”方明奎这话说给老父亲,也是说给志孝娘听。
“志仁、志义说了,过个一两天,带我一起走呢……”老爷子说的真事一样,不像是犯糊涂。
“爹这是要添毛病呢。”方明奎见爹这样说,有点心慌。
“人家都说,若是活人见了死人,那就活不长了。”志孝娘更怕。
“哪儿就是活人见了死人了,爹想孙子想的魔症了,梦里见了,就当孩子真回来一样。”
“忙过这几天,带爹找个好大夫,仔细看看。”志孝娘忧心忡忡,看看老爷子,再看看方明奎。
“人老了犯糊涂也算不得大毛病,后街上郑家小叔,比爹还小两岁呢,前两年看见我,非说咱家骡子是他家大黄牛下的,还要来咱家牵骡子。这么糊涂,活到今日,能吃能睡,啥事没有。”
“郑家小叔那病是让鬼子吓的,鬼子杀人,他眼瞅着,吓疯了,他和咱爹不一样。”志孝娘不信他们家老爷子是疯病。
“放心吧,过几天,家里清静了,老爷子的病自然就好了,志孝娶媳妇,他帮不上忙,心里着急,一着急,就糊涂了。”
“昨日夜里志仁来家时,手里拿了一个草编的蚂蚱,手艺挺好,编的活蚂蚱一样,看那样子,放到地上就能飞似的。”老爷子说。
“爹,编蚂蚱的手艺还是您教的志仁呢。”方明奎心里疼得难受。拿话安慰老父亲时,却不敢抬头看老人一眼。
“混账小子不孝顺,我想要他手里的蚂蚱看看,他不肯给我。”老爷子拉家常一样。
“怕您教训他手艺不好吧。”方明奎随口说一句。
“才不是呢,志仁手艺好,比我编的好,他不肯给我,说是明日要送给陈好儿媳妇。”
方明奎不再接话,他深信糊涂的老父亲在任意胡说。
老爷子看儿子不再理他,一个人走到炕边,脱鞋上炕,拉个枕头,倒头又睡。
“爹,没吃饭呢……”志孝娘喊他。
老爷子没应声。
“方叔,家里活儿多忙不过来,我找人帮忙替您干点儿。”陈俊明说着话,人已站在了屋门口。
陈俊明二十几岁,村干部,前几年入党。方明奎家是烈属,家里有事,他得帮忙张罗。
“俊明过来了。家里也没啥忙活的,咱又不大操大办,明日媳妇娶进门,拜了天地,就算成了亲,亲朋好友的喜宴,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