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翡燕走出擎盛宫,迎面撞见一辆马车。
乘坐马车之人,正是刚从帝盛宫出来的方之玄。方之玄眼尖,一晃而过,便就认出纪翡燕。他顿时仓皇,连连吩咐马夫。“快走快走,无需停下问好。”纪翡燕目光敏锐,一眼捕捉方之玄,高声叫停。“弘顺伯,何故行色匆匆?莫非,假装看不见我?”既已点名,马夫不得不停车。方之玄勉为其难,走下马车,笑出一脸窘色。“纪大人言重,我是真的没看见你。”纪翡燕毫不留情拆穿。“四目相对,庄伯爷怎能视而不见?”方之玄下意识逃避目光,不敢直视她。“是吗?四目相对了吗?我无知无觉。”逮着话头,纪翡燕便是一句讽刺。“就像方族出事,庄伯爷冷眼旁观那般,无知无觉么?”马夫在侧,周围来往都是宫人,方之玄只能硬着头皮,佯作庄韶。“我与方族非亲非故,更何况,他们是获罪而亡。我冷眼旁观,或者眉开眼笑,有错吗?”纪翡燕鄙薄落眸,继续嘲讽。“伯爷所言极是,皇上宠信之人,怎会有错?”方之玄无可奈何一叹。“唉。”听出几分不耐烦,纪翡燕恼怒在心,眸中敌意,愈发浓烈。“何故叹息?难道,庄伯爷也在赏读,最新写出的话本,感叹人物历事悲凉?”方之玄茫然不知。“什么话本?”纪翡燕用着闲话家常的语调。“就是《鸿景》话本,伯爷不在赏读?”方之玄面容焦躁,隐隐不安。“家中事忙,顾不上看书。”纪翡燕立身屹然,双手背于身后。“此话本中,有一段故事,讲得极好,乃述背弃家族之人,不得善终。”一听便知她想说什么,方之玄万般无奈。纪翡燕猛然攫取他的视线,鸷狠狼戾。“不知庄伯爷,如何看待,背弃家族之人?”方之玄忍无可忍,将她请去一处隐蔽角落,小声解释。“纪大人明察,我没有背弃家族。”纪翡燕夷然骄易,冷睨着他。“伯爷何出此言?实在多虑。”“我谈论的是话本,何时指责你了?”“以师门论之,伯爷乃我师舅,是为长辈。小辈卑微,理当敬长,我岂敢无礼于你?”确认四下无人,方之玄认认真真,拱手一礼。“纪大人,莫再取笑。”“我受流放之苦多年,就是为了方族大计,从未想过背弃。”纪翡燕侧过身子,轻慢一笑。“呵,我头一次听说,为着为着,把家族‘为灭’的大计。”她陡然回身,鹰视狼步,走近方之玄。“你自小怀恶,分明就是两手打算,哪边胜出,便跟着哪边享受富贵。”“亦或,你是三手打算,帝瑾王处,也有布局。”“方五公子,好深的计谋啊。”方之玄胆战心惊,步步后退。“长姐没有与你们说清楚吗?方族和北兆台遇险之时,我不在盛京,并非躲事逃去,而是长姐嘱咐离京。”“我毫不知情,回京以后,才收到消息,方族覆灭。” 纪翡燕一语刺骨。“然后,你就陪着皇上,乐得开怀?”方之玄极力分辩。“我是庄韶,龙颜大悦,我岂能不笑?”纪翡燕冷冷臆断。“方五公子当时神情,我记忆犹新,以鄙观之,栩栩然,不似做戏。”方之玄苦不堪言。“确是做戏。”“我全心投入方族大计,反而成了罪人吗?”纪翡燕袖中双手,紧握成拳,贸首之雠,衔悲茹恨。“全心投入?”“当下,方族何在?你所谓投入,有何意义?”方之玄忧心如焚,肃然劝告。“纪大人心生怨恨,有些蒙智,我们辅佐之人,是帝瑾王,方族只是他的臣下。臣不在,君不佑,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全心投入,意义就在帝瑾王。”纪翡燕一味误解,听不进一个字。“借着两岁稚童当幌子,意图夺取北兆台,你可真有本事。”方之玄满觉冤枉。“什么夺取北兆台?”“我哪句话,提过夺取北兆台?”纪翡燕义愤填膺,依旧充耳不闻。“恩师之恨,我永世不忘。”“漠恩负德,不可饶恕,所有背弃戕害方族之人,我都要他们拿命来偿!”见她转身要走,方之玄伸手而去,想要拉住她,奈何男女有别,速即收手回来。“纪大人请慢……你,你怎么不讲理呢?”山川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