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酌一二。
这还是当初赵都安初登天子楼时得知的小癖好。
而从打洛山封禅起,徐贞观就再也没有喝过一次酒,也没有过真正的开心。
直至今日。
“吨吨吨……”
赵都安陪着喝了一坛,与女帝一同凭栏,站在这高处,眺望下方京城朱雀大街上繁华热闹的节日夜景。
中秋夜宴,笼罩在战争阴云下的京城仿佛恢复到了曾经的和平年代。
“朕今日很开心,”女帝望着万家灯火,轻声说。
赵都安有些扫兴地说道:
“靖王还在,慕王还在,只反了个赵师雄,还不到开心的时候。”
他有点忌讳半场开香槟。
女帝却摇摇头:
“已经很好了,接下来,只要将徐敬瑭打回云浮,再将徐闻打回建成。朝廷拿回淮水,就能喘过这口气,至少撑过今年。古书中有云,帝登基三年,否极泰来。”
你盼望的,只是将徐敬瑭赶回去吗?
赵都安喝了口酒,犹豫了下,没有将自己想要猎杀徐敬瑭的计划说出。
自然并非不信任,而是有了刺杀赵师雄的先例,他认为女帝不会赞同自己这个冒险的方案。
不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身为平叛大都督,前线具体如何打,他可以自行决定。
“那就……祝否极泰来。”赵都安说道,与女帝一起仰头,望着夜空中薄云后,一轮圆月。
圆月的冷光洒下来,城内灯火也不如明月。
二人喝着酒,楼上地上的酒坛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一坛,便索性一人一口交替着。
女帝刻意封锁了毛孔,锁住酒气,享受片刻的迷醉,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短暂卸下责任,获得片刻的轻松肆意。
忽然,徐贞观扭回头,唇齿喷吐酒气地盯着他,道:
“你给董家大郎写的那首诗,朕看见了,很好。”
赵都安疑惑地看她:“恩?”
因为是傀儡身,他哪怕喝下再多,也不会醉。
徐贞观鼓了鼓腮,幽怨地说:“你都没给朕写一首。”
荡漾着醉意的眼睛里,仿佛写着两个字:朕要!
赵都安莞尔一笑,想了想,点头道:“好。”
说完,他当即迈步走到长桌旁,盘膝而坐,将桌上的杯盘囫囵一推,空出一小块桌面。
而后,他四下寻了一圈,无奈道:“陛下,没有笔墨……”
徐贞观醉醺醺地,靠在栏杆上,闻言袖子一摆,一套文房四宝,摔落下来,痴痴笑道:
“你……写……”
是真喝大了啊……赵都安哭笑不得,铺平宣纸,研磨提笔,看着明月下,女帝如仙子般在琼楼之间,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轻轻舞动。
略微失神。
手腕低垂,笔走龙蛇。
……
徐贞观忘了赵都安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只迷糊记得这家伙走前,以搀扶自己坐下为由,脏手又不老实地游走了一圈,才心满意足离去。
“恩……”
直到午夜宵禁的钟声响起,醉醺醺的徐贞观才从浅眠中苏醒,闭合的毛孔打开,浓郁的酒气从体内逼出……
眨眼功夫,徐贞观双眼恢复清明,再无半点醉意。
她怔怔坐在天子楼上,城内的百姓已经散去归家,天上明月清冷依旧。
“呼——”
她深深吐了口气,嘀咕道:
“这家伙跑的倒是快,怕朕教训他么……”
徐贞观正要起身,返回宫中,就见桌上皱巴巴放着一张白纸,她伸手捡起,双手展开,一粒粒文字映入眼帘,朱唇轻启,轻轻念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徐贞观怔住,恍惚间只觉天地清冷如天宫,自己高悬天上,万籁俱寂。
她继续向下看去。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千里……共婵娟……”
徐贞观攥着纸页,眸中有某种情绪在涌动,视线仿若跨越千万里,投向了临封西线,赵都安的真身。
……
……
与此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