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马尾辫随着步伐左右晃动,\"房子是老小区的步梯楼,不过胜在离厂区近,走十分钟就能到。\"九月跟在她身后,踩着坑洼不平的水泥地,看着阿雯单薄的背影在夕阳下拉长,忽然想起自己在老家帮外婆提菜篮子的场景。
楼道里的声控灯像是患了老年痴呆,两人跺了三次脚才勉强亮起昏黄的光。墙面上贴满了开锁疏通的小广告,有的被撕得七零八落,露出底下泛黄的旧报纸。木质楼梯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呻吟,转角处堆积着几袋未扔的垃圾,混合着腐坏的水果气息,与阿雯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阿雯掏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铁门锁芯转动时发出干涩的摩擦声。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豆瓣酱香气和霉味的热浪扑面而来。客厅的白炽灯忽明忽暗,照亮了掉漆的木质沙发,扶手上缠着几圈透明胶带。茶几上的烟灰缸堆满烟头,旁边歪歪扭扭放着几本《知音》杂志,塑料封皮被磨得起了毛边。墙角码着六箱矿泉水,最上面的箱子印着\"再来一瓶\"的字样,却始终没被兑奖。
正在沙发上研究招聘启事的少年慌忙起身,报纸在他膝头留下褶皱。他黝黑的脸庞泛起红晕,局促地搓着衣角:\"姐,这就是新来的姐姐?\"九月注意到他脚上的运动鞋开了胶,用黑色电线简单捆着。少年头发短得能看见头皮,发梢却倔强地翘着几根小卷毛,倒为他早熟的面容添了几分稚气。
房间的布置比想象中更逼仄。两张单人床几乎贴在一起,中间仅容侧身通过。九月把行李放在床尾,床垫的弹簧立刻发出抗议般的吱呀声。褪色的碎花床单上,几朵残缺的向日葵朝着不同方向绽放,像是被岁月打散的约定。透过窗户缝隙,能看见对面楼的厨房亮着灯,主妇正在翻炒菜肴,油烟在灯光里凝成朦胧的白雾。
\"电子厂的张主管是我老乡。\"阿雯倚在门框上,从裤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剥开一颗塞进嘴里,\"明天带你去面试,就说是我表妹,准成。\"她说话时露出虎牙,让原本笃定的语气多了几分俏皮。九月捏着还带着体温的水果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远处商场的霓虹灯已经亮起,在积雨云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