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吉祥想来,这女人定然穿着一身黑袍,打扮得很是庄重素雅。
他喊了几声,就听厨房门哐当一声开了,一个极为肥胖的圆脸女人,探出半个身子,恶狠狠吼道:
“嚷什么嚷!没看到下午茶时间么,想祷告自个去祈祷室,没别打扰我吃点心,真是败我胃口!”
说着咬了一大口烧鹅,油亮的蒜瓣鼻子一抖一抖的,嚼得满口流油。
这女人看样子四十多岁,体重至少二百三四十斤,难为租界供应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她还能如此保重身体。
“噢哟,原先是只胖女人,阿拉顶欢喜有肉感额女人呀!”
面对夏吉祥的赞美,胖修女轻蔑的一笑:
“小瘪三,别想蹭吃蹭喝,老娘就是克莱尔,有事说有屁放,说完了赶紧滚,别耽搁老娘喝下午茶!”
面对唯利是图之辈,夏吉祥从来不废话,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银洋,坏笑着说道:
“阿姐侬是个爽气人,个么我也勿啰嗦了呀,我是安清会的打手,今朝朋友介绍,到侬这里来买个小囡回去养了白相相(玩玩)。
侬此地可有新到的“鲜货” ,带我过去望望,相中了阿拉绝不差铜钿额呀!”
胖修女瞥了一眼夏吉祥,张嘴啐出一块骨头,轻蔑的回答:
“小赤佬,侬晓不晓得行市,就来这里撒野?
这点铜钿,可买不了活小囡,最多到后面院子里,挑两三具刚死掉的崽子,挖两副新鲜的心肝回去配药。”
“阿拉当然晓得规矩嘞,迭个是孝敬阿姐侬额见面礼,只要小囡面相灵光生得好,铜钿勿是问题呀。”
夏吉祥捧着银洋来到胖女人身前,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胖修女伸出油乎乎的大手,接过洋钱往兜里一揣,费力的把身躯从门里挪出来,向后门走去,嘴里说道:
“不错啊小阿弟,侬常出来干这行吧,老懂事体额嘛,跟我一道来吧。”
夏吉祥是当过老大的人,模仿起马屁小弟惟妙惟肖:“那是那是,以后就靠阿姐多多关照,携带小弟多挣些铜钿花用嘞,嗬嗬嗬···”
“好说啦,我这里小囡要多少有多少,死的活的侪(都)有额,只要铜钿到位,弗赊账、弗欠账,价钱好商量呀。”
说话间,夏吉祥随着胖修女,穿过礼拜堂后身,来到后街一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的院墙本来由青砖砌成,高约一米七左右,后来又用红砖加高了半米多,有意让路人看不到院内景象。
胖女人走到铁皮包裹的院门前,哐哐拍着门喊:
“卡西莫多!快来开门,有客人上门选货了!”
“来了,我的克莱尔小仙女!我的宝贝小心肝!”
院里随即传来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腔调油滑令人肉麻,紧接着门里传来铁栓的拉动声。
门开以后,传来一股熬煮面糊的焦糊味道,还伴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浓烈腐臭,引得成堆的苍蝇嘤嘤嗡嗡,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夏吉祥眯眼往门里望去,就在院子当中支着一口铁锅,锅里煮着白色稀粥,泛起的泡沫却不见半粒粮食。
浓烈的腐臭是从墙角传过来的,那里放着一辆推车,推车上摊手摊脚,堆满婴儿尸骸。
地上还有大堆的腐尸,很多尸体被肢解得七零八落,这样做的目的不问也罢。
夏吉祥强忍恶心,迈步走进院子,他惦记孩子安危,语气不变的问道:
“喔唷,真额老臭嘞,我要相看的小囡,快点带我去望望呀!”
“就在屋里厢呀,好货色侪在二楼,跟我一道上来吧。
胖修女说着推开房门,当先在前面引路。
屋子窗户拉着布帘,黑咕隆咚的,不开灯看不清实景,隐约能见到一排排鸡笼似的婴儿床,摆放了三四排。
夏吉祥无心细看,随着胖修女上到二楼,见她打开电灯,照亮屋里约十五六张带护栏的婴儿床。
二楼顿时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啼哭声,有些惊惧不安,有些有气无力,夏吉祥顿时感到一阵揪心。
举目仔细望去,夏吉祥望见床位空了一多半,只有七八个床上有孩子,他们大多不满周岁,脸上手上糊满面糊,或躺或趴待在木床上。
这些幼儿望见灯亮了,并不敢大声哭叫,就像猪仔望向圈外的屠夫一般,只是用惊噱噱的眼神,望向胖修女和陌生男人。
“看看吧,阿弟,健康的,面目周正,生得秀气都在这里了。”
胖修女爬楼累得不轻,喘着粗气诉苦道:“老娘费心巴力的收养这些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