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奴婢看夫人今天都没吃什么,要不要再让小膳房做点宵夜?”
舒云拿起桂花护发油抹在檀木梳子上,给谢和蕴慢慢梳头、疏通经络。
“已经戌时了吧,有些晚,不要再麻烦膳房的人。去让咱们院里烧茶水的小丫鬟拿点果子和花露,熬点花果汤,我就着糕点吃些吧。”
今日,谢和蕴的午膳和晚膳都在乐安县主那吃的,还是跟卢静之一起。
这实在令她难以下咽。
“奴婢看行,否则等您真让人做了好多宵夜,二娘又要闹着不睡觉,来蹭吃蹭喝了。”
舒云放下木梳,拿卢慧容跟她打趣道。
她闻言一笑:“二娘真是,素来没规没矩,真是放肆。”
不过,她就喜欢女儿的放肆。
从前她生母早亡,父亲又屡屡外任,继母萧夫人虽然和善但终归不是亲生的母亲,不敢让她失了规矩,怕被别人说成是故意不管教继女。
所以她幼时过得很沉闷。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和诗书女红为伴、学尽三从四德,唯一的放松就是被顾宝灵邀请去打马球,还并非月月都能去。
“二娘能这样肆意,我很高兴……”谢和蕴喃喃道。
“夫人,世子来了。”看守院门的小丫鬟跑进来说。
啧。
谢和蕴的面上微微升起一些恼怒跟嫌弃。
“啊,迎世子进来吧。”她理理衣袖,不情愿地起身,走出屋门点个头,“世子好。”
“夫人不必多礼。”
卢静之身着月白绣竹叶祥云暗纹罗袍,头戴白玉冠,举止淡然克制,冷眼一看倒是挺人模人样的。
“世子怎么来了。”谢和蕴命人给他奉茶,有些无语。
“怎么,夫人不希望我来?”卢静之远远坐在黄花梨圈椅上,反问道。
谢和蕴淡淡一笑:“没有,只是我刚遣人去煮了些花果汤,记得世子好似不喜欢吃呢。”
“无碍。”
卢静之压下气恼,起身走到另一侧的书阁边坐下,随手翻出本《淮南子》看。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现在连谢和蕴都敢给他脸色看了。
也是,谢和蕴的父亲谢仪高升中书舍人、简在帝心,下一步就是当中书侍郎,再下一步就是当中书令、彻底拜相了。
想到这里,卢静之重重把《淮南子》扔在旁边。
“夫人也该好好管教下屋里的婢女了,怎么连凉了的茶都敢端来?”
谢和蕴本在吃糕点,听见他的话不由得在心里暗骂道——
卢静之有毛病吧!
“世子说得是。朗月,你亲自去给世子端一盏茶来。”谢和蕴忍住不快。
“是,世子您请喝茶。”
朗月走上前道。
然而卢静之诚心要找茬,竟然想去拉朗月的手:“夫人身边的这个婢女也算好颜色,不如给我当通房吧。”
但朗月不似舒云般沉稳,是个暴脾气:“世子忘了,夫人刚嫁进来时您还说过奴婢貌若无盐、连当个刷尿桶的丫鬟都不配。”
“怎么短短几年过去,您就喜欢上奴婢这种人了。如此一来,那些刷尿桶的丫鬟们岂不是乐坏了。
“咳……朗月,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还不去你屋子里跪着!”谢和蕴把笑意憋回去,怒斥她两句。
卢静之冷冷瞥了谢和蕴一眼:“夫人的奴婢可真忠心啊。”
“朗月是我的陪嫁,自然忠心。您若真喜欢她,我也拦不住,只是还请您给朗月一个姨娘的名分、视为贵妾。”
谢和蕴不卑不亢地回着。
“我今日不过是说笑罢了,夫人别当真。”卢静之想打压谢和蕴的气焰,便说,“夜深了,安歇吧。”
他在心里充满恶意地想,等到了床笫之间,谢和蕴可硬气不起来。
这是他唯一能光明正大欺辱谢和蕴的地方。
“真是不巧,我来癸水了。”
如今谢和蕴已经有一子一女,不用再忍耐、需要他。
“呵……”
卢静之拽住谢和蕴的手腕,咬牙切齿,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妥协道,“我去软榻上歇着。”
第二日。
刚到卯时,卢静之便早早拂袖而去。
“夫人,没事吧。”舒云有些担心。
“不怕,我能在后宅里过得好,又不是因为他喜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