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叹了声气，“你如今正在气头上，做的决定做不得数，不妨先冷静下来再说。”

“孩儿冷静得很，就算是死，也再不想看见那个毒妇！蓉儿送到医馆，还未救治便断了气，一尸两命啊娘！那毒妇简直枉为人！是畜生！猪狗不如！”

莫政说到后面，声音发颤，字字哽咽，可见云岚这次的行为真的触怒了他的逆鳞。

“我只要一想到我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男胎，是我莫家未来的香火啊，就这么被她活生生打死流掉了！我就恨不得将那毒妇千刀万剐！”

“唉，若你一个月前，或是更早些要休妻，我根本不会阻拦你。”

莫老太太允自摇了摇头，继续说：“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原吏部尚书席鸿信因年迈辞官回家，你明知皇上正在物色接任人选，有心想将你转去吏部任尚书，你若在这关头因外室而休妻，闹到皇上耳朵里，恐怕非但不能晋升，还有可能官帽不保！你仔细想清楚了！”

她拿拐杖将地面敲得当当响。

每一声都敲进莫政心里，莫政恍然顿悟，他确实太恼怒了，全然忘了朝堂的局势，懊恼、悔恨、不甘、憎恶，种种复杂情绪将他包裹。

莫政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一边是蓉儿母女的惨死，还有云岚张狂阴毒的脸一遍遍在他眼前闪过，另一边是自己唾手可得的吏部尚书之位，一旦选错，等待他的会是声名狼藉，除官罢权，乃至整个莫家百年基业就此覆灭。

吏部乃六部之首，地位非比寻常，若能成功上位，他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还能将整个莫家带到史无前例的权柄高度。

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终，他长吁了口气，选择了后者。

“娘说得事，如今正值关键期，孩儿万事该以朝政为主，休妻的事等日后再说吧。”

他深吸几口气，颓然坐到旁边椅子上。

门外的莫浅鸢听完，嘴角勾起轻蔑。

她早就猜到父亲不可能休妻，却还以为蓉儿母子能在父亲心中多占点分量，能让父亲好歹多坚决一段时辰呢，结果还是得迅速给他的权柄让路。

她轻嗤了声，扭头欲走。

桂芳嬷嬷拦住她，询问，“都走到门口了，大小姐怎么不进去了？”

“祖母已经处理好了，我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浅鸢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母亲第一次被送去祠堂罚跪，想来定是不习惯的，我去瞧瞧她。”

桂芳行礼，目送她离开慈容小院，却没注意到她提起云岚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

正厅里。

莫紫薇听莫政松了语气，停止了抽噎，脸上欣喜：“紫薇感激祖母爹爹饶过娘亲，这次是娘亲糊涂做错了事，紫薇日后一定时常劝解娘亲。”

莫政瞟了她一眼，毕竟算是他比较争气的女儿，莫政不忍疾言厉色于她。

但只要一想起云岚那个贱妇，他便心中窝着火，无处宣泄。

蓉儿母女一尸两命，绝不能轻易就放过了那个贱妇，就算不休妻，也要好好戳戳她的锐气，不然难消他心头之恨。

“云岚小气善妒，毫无妇德！害了两条无辜性命，为父本该将她送官，按律法严办，可若是那样，不知会有多少人背地里戳我莫家的脊梁骨，如此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莫政狠狠拂袖，脸色阴沉可怕。

莫紫薇心脏狠狠揪起，贝齿咬着唇，试图用楚楚可怜的模样勾起莫政疼惜。

莫政只是睨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丝毫不为所动，铁了心道：“武商，带人拿家法去祠堂，这次小惩大诫，杖责三十，祠堂禁闭思过半月。”

莫紫薇跌坐在地，泪水瞬间涌出，跪爬过去哭着求情，“爹爹不可啊！娘亲如今上了年纪，身体不似从前好了，一顿板子她怎么受得住啊！爹爹当真要如此狠心吗？”

又开始演戏了！

莫老太太白了一眼，默不作声坐着。

莫政躲开莫紫薇试图抓衣摆的手，“你把你娘想得太脆弱了些，两条人命只打她三十杖，为父已然施恩了，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多打她十杖！”

莫紫薇的手一顿，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却因为这句话僵住，画面说不出来的狼狈与滑稽。

莫政重重一哼，负气拂袖而去。

莫紫薇咬着唇，一股极其强烈的羞耻心拿捏着她，为了娘亲，她都抛下所有的面子了，竟是被人当做笑话看！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