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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明说那位台湾设计师是公公的合作方,看了这块地皮,非常喜欢这里的环境,说和阳明山很像。他拿了画册来让公公参考,公公本来也想建三层小洋楼,要和别人比高的意思,但看了他的设计稿,就说喜欢这样的,有楠溪江里芙蓉村苍坡村的味道,是读书人家的敦实风格,这后山就是笔架,前面的水渠就是流淌不尽的墨汁,屋子是砖砚,端方厚重,居住在里面的人好做学问,写出文章。
章弦辉说设计得好,怪不得……苏明明说是。两人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严聪。普通或贫寒人家的儿子很少会去学文艺批评,要么像章弦辉学建筑,要么像苏明明学会计,要么像乐采颖学新闻,都是毕业后容易找工作的专业,只有城市里经济条件优越的独生子会专业学文学批评,平时玩摄影,前一个不赚钱,后一个更是烧钱。
苏明明把章弦辉让进屋,继续说:“后来遇上亚洲金融危机,公公的投资公司也在清算之列,有几个烂尾项目经过重组后拍卖了,审计核实平账后保住一部分产业。我父亲就是这样和公公认识的,他说账目没有问题的人,品行也不会差。他们一家都是很好的人,我父亲眼光不错的。”
章弦辉不便作答。他想说严聪人品不怎么样吧,一来是苏明明的丈夫,二来是采颖爱过的人;要说他人品好吧,他让自己痛苦不说,也伤害了苏明明,现在更是让采颖没着没落。有严聪这个人在,章弦辉和苏明明的关系始终有些尴尬,虽然他深深为苏明明吸引。
章弦辉这个时候,宁可相信一点玄学,比如宿命论。他愿意把两人的相遇和彼此的吸引看成是宿命的安排。这样更简单,且有说服力,不用去分析自己的内心需求,省得做一番剖析精神的功课。他自认为没那个慧根,也就不强求了,遵循生命的本真就好。他非常明确他喜欢苏明明,喜欢看着她,喜欢听她说话,喜欢陪在她身边,他好久没这么喜欢了。这个喜欢是从心底深处长出来的,他只要一想到苏明明,就安宁喜乐。
苏明明说你在客厅里坐会儿,我去做饭。章弦辉说我就在厨房坐,你有什么活儿,安排我干就是。我一直都做饭的,不是那种油瓶倒了都不扶的男人。苏明明说现在那种男人也不多了吧?章弦辉说是,都出来独立生活了,至少会煮方便面。
“我炖了鸡汤,下午你们干活时我炖上的。”苏明明说,“我来煮饭,很快的。你喜欢吃鱼吗?有蓝点马鲛,是湛江的‘一夜埕’,节前囤年货时在网上买的。这个打开煎了就吃,特别方便。”
章弦辉说我什么都吃,不忌口。他心里想你连鸡汤都炖上了,刚才怎么又说去外面吃饭?这个女人,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吧?想起她三天前在雪地里说的,不开车就为了让他送她回家,分明是制造接触机会嘛。这么一想,心里就泰然了。
苏明明扎上围裙,淘米煮上饭,又煮上一小锅水,从地上一个酱色釉的陶瓮里掏了掏,掏出一根竹笋。章弦辉看了说:“你这是乡下做法啊,笋埋在黄沙里。”接过笋来,看见餐桌上有一只牙签筒,打开抽了一支牙签,在笋上顺长划了一下,拇指一剥,一个笋尖就完整地露了出来。
苏明明看一眼他的手法,嗯一声,说:“是个干活的人。”章弦辉笑,说:“你要是喜欢吃笋,可算找对人了,我爸在老家山里包了几百亩竹林,你以后的笋,我包了。从十二月的冬笋到开春的雷笋,再到五月的鞭笋,烟笋、笋干、扁尖、焙熄,要什么有什么。你要是需要晾衣裳竹竿,我都可以给你拿来。”
“我要那个做啥?”苏明明说,“我没有衣架吗?”章弦辉说:“晒被子呀。你不晒被子吗?”苏明明问:“你怎么拿进城来?”章弦辉把剥好的笋放水龙头下冲了冲,说:“我骑自行车绑三角大梁上就骑来了。”苏明明笑问:“城门城门几丈高?”
章弦辉把冲净的笋放在砧板上,说:“三十六丈高。”苏明明抱起双臂,说:“骑马马,坐轿轿。”章弦辉说:“走到城门挨一刀。”说着一刀把笋拍碎,再斜切成寸半长的段,朝她歪歪头,示意她揭开小锅的盖子。
苏明明抿嘴笑,打开盖子,章弦辉用刀面把笋移放进去,苏明明拿把漏勺搅一搅,等水再次煮开,用漏勺把笋舀进鸡汤里。
一只砂锅里炖着竹笋鸡汤,一个电饭锅里焖着米饭,苏明明坐下剥蚕豆衣。章弦辉接过来竹箩,说我来就好。看一眼她的手,这回没有做美甲,大概是目前的境地,不适合玩这些了。
苏明明说好,转身从冰箱里拿一个袋子,剪开来,取出一片蓝点马鲛,用水冲了冲,撕张吸水纸印干水,开了火倒上油煎鱼。
章弦辉看她做事,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