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为甚要抬这个杠?果然女人就是有些矫情么?果真就如那海底针叫人猜不着么?徐韶的脸蓦地黑了一黑,乍然就叫周朝停下来看他们两个的人觉察到了冷意。
他看着颜舜华皱了皱眉头,声音亦如从冰窖中出来的一般:“你说我是何人?”
颜舜华把眉头一皱,不欲搭理徐韶,就要牵着马走的。徐韶见状,心中掂掇估量了一番得失,方才拦住颜舜华:“在下徐韶。贤弟可是要去松江府?”
颜舜华冷笑一声:“干卿何事?从尚书府一路过来,笑话没看成,便要出来现一现你的怜悯之心?只我没甚可叫你怜悯的,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他既然晓得她是谁,又跟了这许久才出来,可见这人跟着她是要看她是个甚么样的人。她虽只剩得她自己一个人,却不要他来怜悯。且他这般的怜悯,着实叫人觉着可恶了些。既在她危难之时袖手旁观,又何必出来让她看到?本应当做互不相识,大家也不必相见的好。
路人见二人僵持着,也有看热闹的,也有要来解劝的。颜舜华不欲引人注目,亦颇觉自家行事不大合情理,便摇头抿出个浅笑道:“方才是我说话太冲,给你道个不是。我要出城,咱们不若边走边说?”
徐韶一张冷俊白皙的脸孔稍微缓了缓,他颔首道:“也好。走罢。”
颜舜华心口噎了一噎,她说这话儿,本是觉着徐韶当和她不走一条路的,哪里想到会是这般?且这个人一脸淡漠疏离,着实难叫人亲近。要和他走这一路,颜舜华心中的小人儿快要泪牛满面了有木有?
说出去的话就是那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颜舜华当下也不好再说甚,只是问他:“不知……我……颜家既迁往了松江府,你如何会在尚书府外?”
徐韶一边儿走一边儿看了看颜舜华选的这匹马:毛色通体黑亮,不甚高大,温顺。看那脚可知脚力也不错,正好是适合妇人家骑的。
他听见颜舜华的话,有礼有矩温文尔雅但仍旧带着疏离地开口道:“去年一个好友说你已不在尚书府,我们找了你许久,今日他叫人传来消息说你已回尚书府。”
是以,“你们找了我一年?当年我在元宵节走失,想必尚书府的动静不会小。”
徐韶摇头:“全无动静。并未听说尚书府有何人走失,只是令亲甚么都没说就上我家我来退亲。”
颜舜华听见这个话儿,才晓得,他们当年,连找她都不曾找得。是以,她苦涩一笑:“既如此,你找我做甚?我们既已退亲……”
徐韶看了看流水一般的人群,嘴角轻勾勾出一个冷笑来:“亲事不曾退成。既然订了亲,便不该贸然毁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下既已见到了人,益发不必。”
颜舜华把眉头一皱,手上的缰绳被徐韶拿了过去。他替她牵着马,在她身旁走着,叫她有些猜不大出他到底要做甚。只是他说的这个话,叫颜舜华觉着心中熨帖了许多。原来,竟还有人找过她。
只是,听假的那个徐韶说,他们是一年前才晓得她走失的消息,而徐韶也这般说,想来和徐韶通消息的,要么是假的那个徐韶,要么是徐韶在刘晋手下安插了人,这个人还很得刘晋的信任。
然而徐韶关乎婚事这个论调,着实是不大能叫她苟同:“婚姻之事,也不能全凭甚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盲婚哑嫁。若非两情相悦,等成亲之后便悔之无及了。你们男人倒还好,还可多纳两房妾室。若是娶的正室贤良还好,自然娇妻美妾左拥右抱。要是那不贤良的,别说美妾,成天吃不完的杀威棒。若是女子,这一生也就毁得差不多了。你何必这般心眼儿?”
日光照在徐韶那白皙的面颊上,如同给他镀上一层光晕。他微微侧头,看向颜舜华:“那你是贤良的还是不贤良的?”
颜舜华心口一噎。本是拿来说徐韶的话,倒被他用来反将她一军。她定了定心神,装傻扯开话头:“你这话何意?”
徐韶淡淡开口:“没甚意思。就是看看我以后过的是娇妻美妾左拥右抱的日子还是日日守着一个悍妻吃杀威棒的日子。”
颜舜华几乎有些肯定,这人,确然是在调/戏于她。她脸上不曾露出半点不好意思,只是淡淡扯了扯嘴角:“你大可去打听打听,看谁家女儿最是贤良,再娶将进门。如此一来,是否左拥右抱,全看你自家乐意,不是更好?”
徐韶心下微微沉吟了下。颜舜华不过是一个芳龄十八的小姑娘,这样毫不脸红半点也不羞涩地和他这个二十有七的未成亲相公说娶亲之事,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