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另一支国民党军,可不凑巧,他们的统帅姓张,叫张疾,他的一个姨太是宋明祖的胞妹,宋明祖死在杨贺手上,二人就结下了梁子。
季尧踏着乌黑的长靴,摸了支烟咬在齿尖,点了,深深地抽了口,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杨贺这几日都睡不好,他没说,可季尧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生死当前。
战场本就是如此,朝生暮死,刀尖起舞,谁也无法预料。
季尧决定留在上海时就已经想得清楚明白。
他们这几年一起出生入死,身边的副将都换了两茬儿了,好在回回都有惊无险,可这一回,于他们而言,不啻绝境。
季尧那时想,要是他死在战场,临死前最后一颗子弹就是给杨贺的。可如今他却舍不得了,管他什么绝境死路,就是万死,他也要给杨贺搏出一条生路。
4.
沙盘简陋,杨贺盯着那张粗糙的地图,画了几道红,这是他们商议了几日之后的结果。
日军这几天攻势愈猛,大抵是吃定了他们撑不了多久,越发志得意满,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杨贺要的就是他们这份迫不及待。
待日军集中兵力攻上山,再趁势自薄弱处突围。可突围却不是那么好突的,身后要有人拖住日军的主力。
这个人选,要是换了以前,杨贺会毫不犹豫地留下季尧。
可现在,杨贺却想也没有想过,只留下了另外两个心腹副将。
他们商谈了许久。
不多时,屋子里只剩下季尧和杨贺,杨贸一言不发,季尧说:“担心?”
杨贺没抬头,道:“不担心。”
他说:“他们两个跟了我十年了,不会出差错。”话听着冷静又残酷,杨贺沉声道,“今日这账,我会找张疾算回来。”
季尧攥住杨贺抵在沙盘上的手指,搓了搓生着枪茧的指腹,说:“好。”
他哄杨贺:“咱们死了多少个人,就送他们多少颗枪子儿,什么姨太太儿子一个不落,让他死都死不痛快。”
杨贺看了季尧一眼,攒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嗯。”
可杨贺没想到,季尧竟敢临阵违令。
季尧要留下,他神色冷静,拿出的理由很充分——光凭两个副将拖不住他们。
他们要的是杨贺和季尧的命,不见他们,对方不会久战。
杨贺又惊又怒,说:“胡闹!”
他心里涌起滔天愤怒,狠狠地瞪着季尧,不容置疑道:“你和我一起走。”
季尧笑,两颗小虎牙看着很有意气风发的劲儿,穿着军装,身姿挺拔,他低声说:“心肝儿,舍不得我啊?”
杨贺冷冷道:“季尧!我没同你说笑!”
季尧深深地看着他,收敛了笑容,说“我也没有说笑,杨贺,走吧,他们已经开始攻山了。”
杨贺道:“一起走。”
不知怎的,季尧听着,只觉心尖发紧,竟有些无法自抑。杨贺这人吧,慕权,多疑,心狠手辣,当年要不是他百般强求,他们说不定就是萍水相逢,过客而已。他捧在心窝里焐了这么些年,曾经想,不管爱恨,杨贺都是他的,能和他在一起的,也只有自己。
可如今生死当头,杨贺却对他说,一起走。
杨贺舍不得他。
季老心中快意又柔软,可却越发舍不得了,啧,杨贺可真是——
季尧设说话,杨贺脸色却越发难看,说:“季尧!你敢自作主张!”
他心里没由来地慌,越发焦躁,直接吩咐左右想将人强行带走:“把他给我带着!”可他说了话,身边人却只低着头,一动不动。
杨贺睁大眼睛,怒不可遏,季尧看着他手指都在发颤,心里酸涩得不行,他攥住了杨贺的手,说:“杨贺,听我的吧。”
杨贺狠狠甩开他,骂道:“听个屁。”他气得飙了脏话,环顾一圈周遭的副将都不敢和他对视,杨贺的目光落在季尧身上,说,“好,好得很!”
“季尧,季少爷,你可真是好胆量,好伟大!”他音量骤然拔高,咬牙切齿道,“不怕死是吧,你以为你今天为我死了我会感激涕零,对你念念不忘?!”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我告诉你,你今天死在这儿,我眼泪都不会给你掉一滴!”
季尧一眼不眨地看着杨贺,笑了起来,说:“别啊,心肝儿。”
“记着我吧,啊?”他哄杨贺,心里却敞亮,杨贺这辈子都是他的,不可能忘记他。
杨贺恨声道:“滚。”
季尧看着杨贺,说:“我走了。”
杨贺怔了怔,嘴唇抿得更紧,季尧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