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一根接一根,从虚空中悄然现形,纵横交织,千丝万缕,被墨色一点点浸染,蜿蜒向远方。
梅虞廷猛地起身,脸色剧变,目光随着墨色渐渐染上沉重。“你……这……这是……”楼大神官偏头,笑容纯良,“没错,这是天网,谢谢你们的精心铺展。”她顿了顿,像是才记起此行的正题一般,笑着开口:“噢,对了,你问我所为何事……”“我为的就是……道谢。”说罢,她展颜一笑,将金线尽数攥在手中。……“出来吧。”狱卒对文微阑说道。被关押不过半日,她便被释放了。可一出狱,便被请上停在大理寺门前的一辆灵车。这灵车是凌复新近研制之物,但产量还没扩张,所以眼下能拥有者,都是非富即贵之人。果不其然,前排坐着的人回过头来。竟然是皇后殿下。文微阑的母亲张兰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自然带着女儿也自幼与皇后娘娘甚是亲近。此时皇后娘娘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如何?在里面,可是吃了苦头?”文微阑摇了摇头:“臣……还好。”“在哀家面前,还说什么‘臣’不‘臣’的。”皇后轻叹一声,“在哀家眼里,你还是那个追着我要桂花酥吃的小微阑。”文微阑面色微红:“多谢娘娘记怀……”“真是的,怎么长大反倒这般拘谨?”皇后娘娘轻摇着头,半嗔半笑,“哀家改日得好好问问你娘,她是不是待你不好,才把你养得这么谨小慎微。”此时灵车由前面驾驶位坐着的宫女操控,在狂风暴雪中稳稳飞向不知何处。文微阑默默看向刮在防护灵光上的暗沉风雪,轻声道:“若是论谨慎……臣怕是让娘失望了。”“当然失望。”皇后娘娘直接说道,“失望到甚至不愿意找哀家求情。”“也是正常。”她的神色沉稳,在皇后娘娘的注视下,竟没有一丝惶然或哀怨。令皇后娘娘不由点了点头。“不过,哀家倒是欣赏你如此。”“你啊,还是那个会为弱者仗义执言的小微阑。”“只不过……”她顿了顿,语气轻巧地一转,“你可知,弱者为何是弱者?”文微阑怔了一下,继而皱眉答道:“因为……没有力量。”“为何没有力量,你知道吗?”这句话,文微阑倒是回答不出了。皇后娘娘则是沉沉一笑:“力量,从不是凭空而来。有时靠自己挣,有时是祖祖辈辈不懈努力的成果。”“那些从祖祖辈辈开始,就根本没有努力过的,凭什么能够获得救赎呢?”“你能成为拯救他人的强者,难道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爹,一个好娘,甚至还有一位曾位极人臣的祖父——文宰相吗?”文微阑心头一震,直直看向皇后娘娘。“王侯将相确实有种乎,你还不明白吗?”皇后的声音低得像一阵微风。吹入文微阑的心中,却带着缠绕不去的沉重,将她压了下去。良久,文微阑才终于漂上来,颤声开口:“可是……娘娘,不是你们一直在说,唯有全面诡化,才是天下万民得以进化的唯一出路,不再有门槛,不再有阶层……人人都能成神,才有真正的希望吗?”这话一出,车里骤然沉静。就连开车的宫女仿佛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似乎根本听不到她们近在耳畔的对话,此时也不由得背脊顿了顿。连灵车飞行的节奏都随之一滞,外头的风雪也在那一刻凝住。就是这么短短的瞬间。皇后眸光倏然一冷,目光如刃扫过那宫女,下一瞬,一根骨节状的利刃自她指尖刺出。鲜血飞溅,糊在前面的挡风窗上。宫女尚未来得及惊叫,头颅已被贯穿,软软倒在驾驶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