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探底细,那自然是越细越好、越全越好。
于是,马氏便不假思索的,从自己出生开始说了起来。倒是曹皇后,从马氏这简短的三言两语间,便提炼出了不少关键信息。——无父,母亲原也是平阳侯府的婢女;再算算时间,以及马氏的年纪,便不难推断出其母,大约是在太宗皇帝年间入的侯府。当时,平阳侯家族早已不复往日之兴盛;初代侯曹参,早在孝惠年间便已离世。二世侯曹窋,则因为在吕太后掌权期间,为吕太后任命为亚相御史大夫,而被诛吕的朝堂内外归为了‘准吕党’。诸吕覆灭,太宗皇帝入继大统之后,平阳侯曹氏一族虽不至于直接被诛灭,但也终归是被罢了官职,赶回了封国。再加上一个‘准吕党’的政治污点,使得地方郡县都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平阳侯府那几年的日子,自也就不大好过了。而在那么一段‘侯府上下都不大好过’,且必须低调的敏感时期,能入平阳侯府的奴、婢,几乎不可能是单纯花钱买来的。——要么,是平阳侯家族的某个故交、旧部家破人亡,留下的遗孤被平阳侯府收留;要么,就是太后、天子恩赐,亦或友人相赠。考虑到平阳侯府当时的处境,后者基本可以被排除。也就是说,马氏的母亲,很可能是某个曾追随初代平阳侯曹参,却没能混出太大名堂的故旧之女。这家人遭遇了重大变故,以至于无法再以‘民’的身份存活下去;于是,平阳侯家族为了照顾一下旧人之后,才把马氏的母亲收留下来。当然了;毕竟是曾经的部下,而非朋友。即便是收留、照顾,也不可能留在侯府白吃白喝。一个给侯府做奴婢的机会,对于当时的马氏之母而言,已然是天大的恩赐。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马氏的身世还算干净,且不说对平阳侯家族忠诚与否——至少羁绊很深。还有,从马氏方才这番表述中,曹皇后也愈发感觉到马氏,真的是一个很识大体,很会说话的女人。什么那一年,马母招待贵客过多,算不准马氏的生父?——按当时,因被归为‘准吕党’而失去官职、郁郁寡欢,整日胡来的二世平阳侯曹窋的尿性;更大的概率,恐怕是后世那句经典的:当时人太多,实在记不清……至于不敢妄加攀附,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若是能确定是谁,那派人知会那位贵客一声:您在平阳侯府有个奴生女,其实也并非多犯忌讳的事儿。再不济,也至少能为生下来的孩子,冠生身父亲的姓氏。就说如今的中郎卫青,其母也同样是侯府侍妾——而且恰恰是平阳侯府的侍妾!早些年,卫青甚至还在自己生父家中待过几年呢。虽然不受待见,但也起码去了生父家,实打实待了几年。所以,马氏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当时,母亲一次性招待客人过多/连续好多天都在不停招待客人,所以根本说不准哪个才是我爹;因为说不准,所以才不敢乱指人。再往下看——临产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府上公子,就被‘安置’去了侧院?为了省炭火,才住进了侧院马厩,并于马厩内生下马氏,遂冠以‘马’氏?只能说,这就是语言的艺术。按照曹皇后对平阳侯府的了解,真实的情况,恐怕远没有马氏所说的这么美好。——染了风寒,怕传染人,几乎可以直接翻译为:嫌马母,以及腹中怀着的马氏脏,觉得奴婢在府内生育不吉利;所以,把马母锁在了位于侧院,那平阳侯府唯一一处马厩,任其自生自灭。至于为了省炭火而去马厩,和马匹报团取暖,更是无稽之谈。奴婢哪来的炭火?能有马抱团取暖就不错了……“也是苦了你。”“生在了马厩,便取马为氏……”“——往后,便改氏曹吧。”“唤个曹春。”曹皇后此言一出,原本还在组织语言,准备继续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说自己身世的马氏,只当即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又见马氏面上一片狂喜,当即从榻上滑落,无比激动的跪下身,对曹皇后连连叩首。“婢子谢皇后!婢子谢皇后!!!”“皇后大恩大德,婢子便是生生世世当牛做马……”说着说着,马氏便吭哧吭哧哭了起来。哦,对;现在,应该叫曹氏了。世人皆知:主人对奴婢最大的恩惠,便是赐名。因为赐名,意味着这个奴婢得到了主人的认可,并被确认为了主人的私人财产。好比才刚改了名的曹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