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永终。)
语调平的话语声,也引得天子启含笑侧目,便见刘荣若有所思的凝神道:“父皇伐木为匾,以作为赠与先帝的贺礼,固然是出于纯孝;”
“——尧说:舜啊,按照天定的继承顺序,这天下,往后就要由你照看了;
“——先帝怒,是因为父皇的举动,让先帝感到失望了。”
眨眼的功夫,刘荣便不着痕迹的将手伸到了身后,下意识护住了后股位置,似是生怕那根木杖正义天降,一如过往这些年般,重重拍打在自己身上。
“那杆木杖,也算是太子的‘老相识’了……”
“但在先帝驾崩之后,朕,却再也没空来看那棵槐树、来看看朕这思贤苑的一方乐土了……”
“——如果四海之内,都因为皇帝的缘故,而陷入贫穷、困顿,那上苍授予皇帝的福禄,便会被永久的夺回。”
“却也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绝了一棵百年老树的根基。”
“——足足八十杖!”
听天子启说起那棵‘死’在太子启任性下的老槐树,刘荣本还没太当回事。
“四海穷困,天禄永终,是尧禅让大位于舜时,用来告诫舜的诫辞。”
但在听到那块由老槐树制成的牌匾,最终被先帝削成了木杖,自己和那根木杖之间,又颇有些渊源?
“彼时,朕尚年幼,便随意招呼思贤苑的令吏,将那棵老槐树砍了。”
你一定要恰当的执守中正之道;
若是让天下人陷于贫困,那上天赐予你的福禄,就会永远终止了。”
“少府刚划拨思贤苑,作为朕的私苑时,那里,长着一个近百年的老槐树。”
“自那以后,每来一次思贤苑,朕都会先去看看那棵槐树苗,浇浇水、修修枝。”
一尘不染的华贵冠玄,转瞬便为土尘侵染了下摆;
被天子启踩在脚下的布履,也只在片刻间,便脏的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天子启却好似浑然不知,又或是毫不在乎。
就这么沿着田埂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直走到那颗树苗下,父子二人才停下脚步,默契的昂起头,仰望起头顶干枯的树枝。
——说是‘树苗’,但也好歹是天子启在十几二十年前所栽下。
曾经的幼苗,虽还不至于长成参天大树,却也早已脱离了‘幼苗’的范畴。
只是天子启多年不来,本该更笔挺、干练的枝干,已是隐隐朝着‘歪七扭八’的方向发展,长了不少歪枝。
见此,天子启只自然地抬起手,将那些自己能够到的歪枝掰下。
一边掰,嘴上一边也不忘说道:“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务当谨小慎微。”
“在朕看来,治国却更像是栽树。”
“——先祖筚路蓝缕,建立起基业,便是栽下了树苗;”
“而后的子孙,便要将这颗名为宗庙、社稷的幼苗,一点点养成参天大树,以供天下人庇荫。”
···
“种下一棵树苗,是非常简单的事。”
“挖个坑,栽下苗,再实土稳住苗杆,便算是大功告成。”
“但要想养活一棵苗,再将其养成一棵树,所要花费的精力了心血,却是以‘十年’甚至‘百年’来计算的。”
“——秦奋六世之余烈,终于种下了一棵树苗,却在秦王政坚持不懈的揠苗助长下,不出意外的倒下了。”
“而我汉家,便是在秦那棵死苗坑里,栽下的这棵名为‘刘汉’的树苗。”
“太祖高皇帝,让这棵树苗扎了根;”
“吕太后、先帝——乃至朕,则都在帮这棵树苗,将根茎扎的更深一些、让这棵树苗的主杆更直一些、立的更稳一些。”
说到此处,天子启也终于停止昂首掰树枝的动作,稍有些疲惫的喘口粗气,在树根下倚坐下身。
又调整了一会儿鼻息,才悠悠道:“这棵苗,已经长成了五十年的树。”
“——已经长成了一棵真正的‘树’。”
“再过几年,这棵树岁满一甲子,便应当遮天蔽日,独占这片天地的普照了……”
听出天子启语调中的深意,刘荣只面色稍一肃;
便见天子启淡然看向自己,意味深长道:“离一甲子,已经没剩几年光景了。”
“离这颗树彻底长成,已经没剩几年时间。”
“但朕,一如过往这几年,没空来思贤苑照看这棵槐树一样——彼时,朕恐怕也无法亲力亲为,来照料那棵名为‘刘汉’的树。”
“朕不在,便要由你小子,来替这棵树修剪枝丫,并将过往数十年,都始终在祸害这颗树的害虫: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