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听着,低头看了看自己。
衣袍破损,袖口沾满灰尘和血迹,确实狼狈得不像个皇帝。
\"体面点儿。\"
周晚撇嘴,自己也披上了一件玄色外袍,领口银线绣着北祁军纹。
\"好歹是一国之君,别让人看了笑话。\"
易年笑了笑,没反驳,将大氅系好。
衣袍加身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不再是那个躺在废墟里挨揍的少年,而是真正的北祁帝王,眉目间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但那丝打小便有的平和,依旧在。
一直坐在门槛上看戏的黑夜终于站起身,黑衣如墨,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走到易年面前,将龙鳞剑递了过去:\"还给你。\"
剑身冰凉,触手的瞬间,易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脉动,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在向他问好。
郑重接过,轻声道:\"辛苦了。\"
黑夜耸耸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这活儿太累,下次别找我。\"
说完,身形一晃,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夜风中。
周晚望着黑夜消失的方向,啧了一声:
\"这家伙,这段时间可难为他了…\"
易年将龙鳞悬在腰间,手指轻轻抚过剑柄上的纹路。
这把剑陪他走过最黑暗的岁月,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走吧…\"
周晚转身推开御书房残破的门,\"去看看卓回风。\"
皇宫的夜晚格外寂静。
月光如水,倾泻在汉白玉铺就的宫道上,映出一片冷冽的银辉。
星辰满天,每一颗都亮得惊人,像是被人用最纯粹的钻石镶嵌在夜幕上。
今夜的月亮格外圆,也格外冷,洒下的光芒不带丝毫温度,反而让寒意更甚。
易年抬头望天,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成霜。
\"比往年都冷…\"
周晚搓了搓手,指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在这样的低温下依然隐隐作痛。
\"渭南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今年的冬天比记载中最冷的那年还要低上十几度…\"
易年皱眉:\"百姓如何?\"
\"能如何?\"
周晚冷笑,\"冻死的比饿死的还多。\"
两人沿着宫道前行,靴底踩在薄霜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沿途的侍卫见到他们,纷纷跪地行礼,却无人敢抬头直视。
易年注意到,这些侍卫的铠甲外都裹着厚厚的棉衣,握枪的手冻得通红,却依然挺直腰背,坚守岗位。
\"禁军的冬装发了吗?\"
他忽然问。
周晚摇头:\"国库吃紧,只发了七成。\"
易年沉默。
宫墙上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火光微弱,仿佛随时会被冻灭。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梆子敲了三下,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三更天了…\"
周晚抬头看了看月亮,\"再过两个时辰就该上朝了。\"
易年\"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两人转过一道宫墙,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黑石砌成的建筑矗立在月光下,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天牢到了。
与皇宫其他地方的精致华美不同,天牢通体由玄铁石打造。
表面布满符纹,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几个狭小的通风口。
像是一只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来者。
牢门前站着八名守卫,全身裹在铁甲中,连面部都戴着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见到二人,守卫齐齐单膝跪地:\"参见陛下!王爷!\"
\"起来吧。\"
周晚摆手,\"卓公子在吗?\"
为首的守卫低头答道:\"回王爷,在,昨夜便来了…\"
\"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
周晚无奈一笑,开口道:
\"带路…\"
守卫起身,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沉重的铁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比外面的寒风更刺骨。
易年迈步而入,龙鳞剑在鞘中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天牢深处的那个人,会想到这么一天吗?
无人知晓。
唯有月光依旧,冷照人间。
甬道幽深狭长,两侧石壁上嵌着的火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二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