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木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无相生听着,忽然笑了。
这笑容让木叶想起山涧里偶然闪现的磷火,明亮却透着寒意。
黑棋的攻势稍缓,转而开始经营边角,仿佛猛兽暂时收起利爪。
“你总是这样…”
无相生的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温柔。
木叶听着,开口道:
“棋也是…”
说话的功夫,棋盘上的形势变得愈发诡异。
黑棋明明处处占优,却始终无法给予白棋致命一击。
“其实…”
无相生突然将一枚黑子抛起又接住,“元氏不是我封印的…”
棋子落下,棋盘上的声音如同惊雷。
木叶的白子\"当啷\"一声掉在结霜的木板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阴影边缘。
那里有什么东西迅速缩了回去,只留下几道湿滑的痕迹。
“您说什么?”
木叶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天的我很疯,但做没做,还是记得清的…”
无相生指向棋盘某处,那里黑棋看似松散实则暗藏杀机。
“有能力在半个时辰内封印整个元氏一族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钟师叔…”
木叶脱口而出。
下一刻,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合成可怕的图案—。
夜风卷着枯叶拍打窗纸,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掌在抓挠。
灯焰变成了诡异的青绿色,映得无相生的脸如同青铜面具。
不知多久,木叶轻轻摇了摇头。
“但还是因为您…”
突然挺直了脊背,白子精准地落在棋盘唯一生机所在。
“就像当年放弃易年的是我,可真正把他逼上绝路上的,却不是我…”
白棋在绝境中的妙手,硬生生将局势扳平。
这局棋,越来越像师徒之间纠缠百年的因果。
师父布下天罗地网,徒弟却在网眼中窥见星光。
“您回来做什么?”
随着问题出口,月光重新穿透云层,照亮了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纹路。
那些线条在某一刻,看起来像极了圣山秘传的封印阵法。
无相生望向外面的断崖,远山轮廓在夜色中如同沉睡的巨兽。
有夜枭的啼叫声传来,凄厉得像是亡魂的呜咽。
“想家了…”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灯焰在这时突然熄灭。
黑暗笼罩阁楼的瞬间,木叶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过自己的手腕。
当月光再次流泻进来时,对面的蒲团上只余一层薄灰。
仿佛百年的时光在那里轻轻打了个旋儿又消散无踪。
棋盘上,黑子与白子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木叶凝视着那个空位,忽然发现天元处的黑子不见了。
只剩一个光滑的凹坑,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剜去。
阁楼外,第一缕晨光染红了东方的云霞。
木叶缓缓起身时,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
拾起地上那枚白子,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符咒。
天亮了…
圣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宁静,仿佛昨夜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幻梦。
但木叶知道,有些真相就像棋盘上消失的黑子,留下的空洞永远无法填补。
棋盘上的残局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黑子构筑的杀阵像一张蛛网,而白子就是网上将死的飞虫。
“嗒…”
一滴晨露从屋檐坠落,在青砖上碎成八瓣。
木叶忽然笑了,笑声惊起了檐角铜铃下的寒鸦。
无相生归来之时,恰是圣山真武离山的次日。
太巧了。
巧得像百年前的那夜。
“师父啊…”
木叶将白子按在掌心心,冰凉的触感宛如此时的天气。
山风卷着枯叶灌进阁楼,那些焦黄的叶片在棋盘上翻滚,像极了当年飘落的无数生命。
晨雾忽然凝滞了一瞬。
木叶没有回头,但脊背绷得笔直。
“你还是没变…”
无相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比昨夜更清晰,仿佛褪去了某种伪装。
“七岁看穿钟师叔茶里的迷药,现在又看穿为师的棋局…”
木叶转身时,一片枯叶正巧落在他与无相生之间。
无相生站在晨光里,头发映着霞光,可投在地上的影子却比夜色更浓。
那道影子边缘有细小的波纹,如同水面上将沸未沸的气泡。
“我现在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