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常由一些琐事吵架呢!”
“你那么大年纪了,别理他们!”
“过去吵架我要去劝,现在我懒得去管。他们好了,还是父子关系,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过去他们分家,因一挑谷分不下来!我就叫桥发家爹少付我一挑。现在桥发和他爸知道吗?”
“唉!你管他们干啥!你没粮食,他心疼你?”
“他心疼我?他们巴不得我早死点!……每年过年,没有砍一两肉给我吃,没有给我买一分钱的东西。”
“他给你钱吗?”
“他怕你不会用!——他哪有钱给我!”
外婆说着,便劝志成吃饭。志成哪里还咽得下饭。
“……我没有油盐钱了,卖几斤米给村子里的人。你舅听人说了,四面八方去说我吃不完拿去卖。”
“你也跟着到四面八方的人去说,他一年从头到尾没给你一分油盐钱,没有给你缝一件衣穿。”
“他那有钱缝衣穿?水,柴禾就靠自己去找!我八十多岁了,什么都靠自己,不种菜没菜吃,不挑水没水喝,不砍柴没柴烧!他们不但不赡养我,还有事无事找茬儿骂我。上次我去你家了,我的柴少了几捆,菜也被他们摘了。”
“他妈的,这家子人,要被五雷轰!”
“别人啦!都认为我抱子上门来养老,其实是我来养他们一家人。过去,我累死累活的,心里想,靠不着儿子就靠孙子,后来都是一个娘养的,靠不着。不知我上辈子欠他们什么,是我挖他祖坟还是卖他娘老子,到这辈子来折磨我。”
外婆看见志成没吭声了,脸上很难过。
“本来你来了,应该说高兴的事儿,不知道说出了一些伤心事,让你难过。”
过了好久,外婆惊讶地说:“哦,我忘了。”她说着便转身上楼拿桔子给志成吃。志成怕外婆摔着,便忙着去扶她。
“这是亚梦给我买来的。我没吃,就是怕你们来。”
吃了桔子,外婆问:“你今天赶集有什么事?”
“我来卖枋枋!因为很晚才卖掉,没有来得及给你买点东西,就空着手来了。”
“谁要你买东西,我只盼你们多来看我几次,我心里会好过一些。”
赵志成突然看见外婆,脸上露出了微笑,不知她想起了什么高兴事。
“昨天,坝黄舅娘说:‘婆,你快要享福了。你大女儿家两个儿子那么大了,不几年就得玩了。’接着称赞你兄弟长得标志。”
“是谁,我不认识呢。”
“你是不认识。”
“他们怎么认识我呢?”
“他们赶集,看见你兄弟俩每个星期走路回家,便问其他人,认识的。他们都说你读书苦,穿不如人,吃不如人。”外婆说,“现在苦一点是没关系的,只要好好读书,将来有一天得工作,你们就好了。不要回家来干农活,到城里享福去。”
志成心如刀绞,这不仅仅是她的愿望,也是母亲愿望。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快活的人,而是一个肩负厚望的人。这个厚望能否实现,他还得靠上帝保佑。
深夜,星稀月明,整个夜静得有点害怕。外婆把架在火堆上的水壶取下来,把水倒在盆里。
“志成,趁烫,把脚洗了。今天你肯定倦了,早点睡吧。”
志成把外婆端来的水接了过来。
“乖,明天别回去,到这儿玩几天。”
“我要得回家放牛,不能多呆,不然妈在家更忙。”
外婆看了看志成,好像吃蜂蜜似的。
“过去你兄弟俩小时,别人说我:‘老祖母,你背外甥不如背草垫,长大了他还是别人的。’我说,我女儿生的,还是谁家的?”
洗了脚,外婆便叫志成去睡了。
志成扶着外婆上楼,脚踩在木板上,咯咯着响,志成很害怕楼板折断。
“外婆,小心点!楼板要断了。”
“这楼上的瓦破了,七窿八眼的,天长地久,日晒雨淋,楼板已朽了。”
赵志成抬头看,果然从屋里可以看见天上闪烁的星星,皎洁的月光。屋顶只有床顶上有塑料纸盖着,其余的地方,全是透光的。
“姥姥,你叫人来盖一下嘛!”
“你舅不允许!说别人来给他瓦翻坏了。”外婆无可奈何地说,“由他去了。我最多活得到二年。我前天到村口遇上一个算命的,他说我最多活到八十八岁。我也是想,早一点死,免得受这些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