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纷纷打开院舍大门,默默看着头脸之上满是鲜血的慕舆泥。
「滚!都是你们贪生怕死,不肯力战。」慕舆泥的子侄们挥舞着马鞭,将一队正要过来换防的步卒驱散。
步卒基本都是豪族僮仆,闻言有些不忿,有人骂道:「守城四天了,除第一天死了几百骑外,后面的仗都是谁打的?」
「要说贪生怕死,我看你们鲜卑人才怕死!上城头的才几个?」
「有本事别整天洗刷马匹了,上城头和梁人干,看你那罗圈腿能顶几天。」
攻城战按烈度来分,也是不一样的。
最凶猛的便是史书上常见的「急攻之」,在这种情况下,攻城方是不太在乎伤亡了,
以夺城为第一目标。相对应的,守方的伤亡会跟着急剧增加。
梁人第一天的猛攻就折损了三千人,这绝对不下于「急攻之」,后面三天稍稍降低了一些烈度,但依然十分凶猛,守军真的有点吃不消。
伤亡一大,火气就上来了,以往的有些顾忌也就不管了,自己先爽了再说。
慕舆泥的子侄们心情也不好,更何况也不是所有鲜卑人都是骑兵,他们这批人向来就是步战为主,这会听到对方的骂声,立刻反唇相讥,乃至推推。
幕府参军鞠运刚带着自家的青州乡党行至附近,见状立刻上前劝架,好容易才将众人分升,一场危机消弹于无形。
不过他也有些叹气。
事情有些不妙,守军渐渐被分为汉人、鲜卑人两个泾渭分明的群体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才围攻四天,接下来还要守数十日呢,得赶紧想办法解决。若实在解决不了,那就只能.
「!」方才打开院门看热闹的诸部贵人们纷纷缩了回去。
鞠运看了他们一眼,暗道得让这些鲜卑骑兵适时出击一下,不然的话,拖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就是燕国的尴尬之处,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占据绝对主导。
你说鲜卑人多吧,他也多不到哪去,光晋末涌入平州的二十万中原百姓就已经占据了燕国极大一部分户口。
你说鲜卑人少吧,那不是事实,各部落加起来还是比汉人多的,但平日里并不居住在城邑附近。
你要说谁强谁弱吧,这也说不好。和宇文鲜卑、高句丽乃至段部鲜卑的很多战争,都是士人将领打的,还打得很不错,关键时刻鲜卑人犹豫不决的时候,这些土人将领敢豁出去拼一把,更别说当年打破三家围攻的战斗,慕容可是带汉地豪族步兵充当主力。
这个国家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谁都觉得自己贡献大,而磨合的时间还不够,至少部落首领与汉地土人之间通婚的情况还不多。
这个问题不解决,国家根基就不稳,想到这里,鞠运倒觉得邵勋一直提「夷夏俱安」,并鼓励双方通婚很有道理,至少他在尝试解决问题。
「这破事!」他暗叹一声,又带着自家乡党去西城换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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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巫间山北侧尾间附近,丘壑纵横,山林密布。
这样一个地形,其实不太适合骑兵大规模冲锋作战,但如果交战双方向来都以骑军为主呢?比如宇文鲜卑和慕容鲜卑?那就没办法了。
涉奕于(一名涉夜干)看了眼在不远处翘首以盼的野狸,笑道:「侄女就这么急着击溃贼人,好去会情郎?」
野狸没理他,只继续看着前方起伏不定的地形。
涉奕于是宇文氏族人,按辈分来算是她的族叔,为人骁勇雄壮,是父亲的心腹部下,
地位崇高,为此在作乐水一带单独得了一座城池,作为他的居所。
宇文十二部在对慕容氏的战争中连战连败,有勇气和慕容氏骑兵当面对冲的没几个了,涉奕于便是其中一个,且取得过几次小胜利,就连慕容鲜卑那边都听闻过涉奕于勇悍的名声。
他们前几天在野外看到了羊的粪便,然后又看到有人外出樵采,断定附近必然藏看一个鲜卑部落,于是就召集了万余骑,汹涌而至,准备围捕这个躲躲藏藏的部落。
不过鲜卑人也不是吃素的,半途发现了他们,于是召集人马,在医巫间山北麓展开了一场遭遇战。
双方各自投入的兵力都只有三千余骑,厮杀得十分惨烈。许是为了保卫家园,鲜卑人拼死力战,比他们人数还略多一些的宇文骑兵竟然有点支持不住,眼见着要败了。
涉奕于看得焦急,立刻将手头最后三百骑叫起,齐齐上马,对野狸招呼一声后,便顺着山坡冲了下去。
宇文野狸膀下的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她轻轻安抚了一下,然后继续死盯着战场。
涉奕于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