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机真的存在吗?
殷义脸色阴晴不定。到最后,终究还是抵挡不了泼天功劳的诱惑,死死看着陈严,道:「全椒那边有数千人马,大不了不攻淮阳丘了,可全数调来堂邑。你休要推,将石庸的郡兵派过江去。」殷义说话的同时,有人在仆固忠臣耳边翻译。他听了有些忧虑,但又想救回江南的丘孝忠等人,更想立功,于是就没说什么。陈严被殷义所逼,最后只能说道:「老夫可调拨一部分郡兵过江,但船只不够,一次最多渡千人。」「船呢?」殷义问道。陈严苦笑:「殷公莫要玩笑。多年前开始,建邺朝廷就不太准许流民过江。江北各处,唯有东关、历阳有水师,广陵偶尔有京口过来的水师舰船驻泊。便是这些水师,也只归山遐、刘琨二人调遣,你问问苏峻如果想渡江,京口、广陵水师听不听他的?怕不是如临大敌。我搜罗的船只,也只是江北民家渡船,仓促之间只得这么多。若殷公愿意等,兴许能调来更多船,不知——」「船你先搜罗着。」殷义立刻摆了摆手,道:「兵贵神速,今日一一最迟明日就调拨一部分船只,载运兵士直奔五马渡。」「那个地方不好渡江。若无备便罢了,今必然有备,去了不是送死么?」陈严苦劝道:「不如换个地方。」 殷义左右看了看,然后拉着陈严到一边,轻声道:「你拣选一批老弱,下午自五马渡过江,声势弄得大一些。待入夜之后,再选精壮至江乘渡。仆固将军或许也会调发一部分精锐南渡。你照此做便是,如果夜间他们还是遇到贼军水师,那是他们命不好,不怪你。」陈严嘴里发苦。这是想要去五马渡的那帮人死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是不想好了。一旦惹得鲁王殿下震怒,我看你怎么收场!」殷义恐吓道。陈严确实被吓了一跳。在殷义满是冰冷的目光逼视下,他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仆尽量多找些船只。」******正月二十六,夜已深,一丝光亮也无。西北风卷起细碎的雪头子,抽得人面颊生疼。石庸紧了紧身上的「坚甲絮衣」,又将几乎冻僵的手使劲搓了搓。风浪稍稍有些大,间或发出涛涛之声。渡船在江中浮沉不定,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倾覆一般。「将军仔细了!」舵工嘶哑着嗓子提醒道。石庸点了点头,抬头望向天空。除了随风飘落的雪屑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他又看向对岸,远远地似乎有点黄豆般的光晕,在浪涛中忽明忽灭。他不清楚那是船上的火光还是岸上的灯盏。舱中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很快被人喝止住。石庸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随船南下的郡兵在哭泣。登船时似乎有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应该是他们了吧。远处隐隐传来了呼喊声。风太大,听不清,天太黑,也看不清。「别出声。」船工们一边划桨,一边对坐在舱正中央的郡兵们说道。郡兵们脸色发白,死死握紧了手里的器械。在江面上,他们真的很无助,如果遇到那种高大的敌舰,从窗口伸出密密麻麻的弓弩,能够轻易地将他们这船人尽数射杀一一不,那已不是射杀,而是虐杀。幸好黑夜遮蔽了他们的身影,一切都还有转圜之机。谁若真被敌人碰上了,那就真的是命不好。石庸则比他们想得更深一些。其实这便是偏安江南的政权为何一定要守江北的原因。没了江北的城塞、驻军,让敌人自北岸随意涉渡,简直防不胜防。如果据守江南渡口的军队能战便罢了,还可以将小股偷渡上岸的军队歼灭,或者让对方不敢偷渡,觉得没意义。如果据守南岸的军队人心涣散,战力不济,那可就危险了。这会历史还短,石庸没法找出历史上对应的例子,但不妨碍他有这种认知。胡思乱想之间,江面上的呼喊声渐渐远去。夜漆黑如墨,时间过得很慢,又好似很快,石庸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处何地。他只知道涛涛浪花不断拍击在船舷上,把绵衣都打湿了。「收帆!快收帆!」船头响起了低声呼喝。船工们跟跪着走来走去,调整帆桅,降下帆面。浪涛声更大了。石庸有些疑惑,难道到了江中心了?「将军,快到岸了。」舵工讨好地说道:「那是江水拍击崖岸的声音。」石庸如释重负。猛然之间,他发现自己不仅绵衣被江水浸湿了,就连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很快,前方出现了一道灰扑扑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