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蒋洲又是奉承,又是利诱,可就是没有让上杉清定立即做出表态。
在清定看来,蒋洲虽然打着大明使者的名号出使扶桑,并先后与大友家、大内家、对马宗家等九州、西国等地的大名进行接触、交涉,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携带国书,也不能代表整个大明或嘉靖皇帝朱厚熜本人,仅仅只是直浙总督胡宗宪的代表罢了。
而且,胡宗宪本人还不能主导与扶桑的外交,他很多时候还得看内阁首辅严嵩、太常寺卿严世蕃父子二人的脸色行事。
尽管严嵩、严世蕃父子权倾大明天下二十年,还把持着朝中官吏的任选、升迁。官无大小,皆有定价,不看官员的口碑、能力,一切都以官员的贿金为准。就连嘉靖皇帝朱厚熜的三男裕王朱载坖都一度被迫向严世蕃送去一千五百两白银。
如此一来,天下怨恨。但嘉靖皇帝朱厚熜依旧对他们父子非常信赖。
等到严嵩、严世蕃父子失宠,且严世蕃被抄家后,所抄出的钱财便有黄金可三万余两,白银二百万余两,其他珍宝服玩所值又数百万。
即便清定接过蒋洲递来的橄榄枝,与胡宗宪搭上线,将来胡宗宪背后的严嵩、严世蕃父子,以及其他严党之人必然会想方设法频繁向上杉家勒索财物、特产。
再加上,严党之一的从七品中书舍人罗龙文(明代制墨业“歙派”代表人物)早就与各路倭寇头目进行勾结,很难说严嵩、严世蕃父子与此事无关。
于是,清定在经过一番权衡后,就决定将蒋洲先晾在一边,日常供给照旧,只是不给予明确回复,对其声称自己正与家中重臣们进行商议。
毕竟,自从足利将军家接替南朝怀良亲王(征西府),与大明展开勘合贸易后,获利的也只是足利将军家而已。若不是足利将军家在频繁的内讧、争权夺利之下威权尽失,也不至于将大明赐予的勘合符转卖给大内家、京兆细川家等强力大名来换取一定的收入。
简而言之,东国武家从未因勘合贸易而获利。这也就导致了如今上杉家高层对勘合贸易,以及对大明进行称臣纳贡之事有些抵触情绪。
也就在清定将蒋洲安置于小田原城总构的本町宿场后不久,他便收到了新任尾张众旗头直江景纲送来的告急信——千种家、伊势楠木家已经被六角家打得退守本据苦苦支撑了。
不论古今中外,战报可以说谎,但战线绝对不会!
从表面上看,上杉家已在整个扶桑有着极大影响力,坐上了战国之世的头把交椅,甚至还有取代足利将军家成为新的武家栋梁。
可实际上,上杉家位于近畿周边的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已经很难起到牵制三好家、六角家、赤松家等大名了。
首先,金吾畠山家自从在教兴寺之战中遭到重创后,只能退守纪伊一国,且杂贺众、根来众等拥兵若不是看在上杉家的份上,早就不愿意继续支持金吾畠山家与三好家进行抗衡了;
其次,六角家在鹿伏兔家、关家、神户家、长野工藤家等旗下大名、国人领主们的支持下,接连将上杉家旗下的千种家、伊势楠木家击败,并进而围困了他们的本据千种城、楠城;
再次,北伊势长岛愿证寺之中,以下间赖旦、下间赖成等人为首的主战派坊官见上杉家在北伊势诸郡的统治完全动摇,且六角家在千种城、楠城两城外已聚集了一万三千余军势,加上三好家更是兵锋直指南伊势的境目地带,他们认为若是再不举兵,将来上杉家可不一定能让愿证寺保留大量僧兵和寺领的,便积极与三好家、六角家进行联系;
而后,作为伊势北畠家中庶子家笔头格的木造家向伊势北畠家举起了反旗,并公然宣布倒向了三好家、六角家一方,使得伊势北畠领北部屏障顿时丧失;
然后,在三好家的凌厉攻势下,不仅曾经有希望一统大和一国的官符众徒栋梁筒井家被攻灭,就连伊势北畠家原先治下的大和宇陀郡仅剩下靠近伊势境目地带的秋叶城一隅之地;
最后,尽管丹后一色家倾尽全力,协助神余亲纲、河田元亲、斋藤家信等上杉军诸将压制了若狭三郡,并将朝仓军逐出了若狭境内,但兵力寡少,且已成强弩之末,根本无力南下丹波、近江、山城等国,更无法挟大胜之余威攻入越前,只能勉强布置若狭一国的防卫,以及确保北国航线的畅通。
要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是事儿上见的。
就好比历史书上把关羽改的七零八落,但曹仁接替乐进时把治所从汉水南岸的襄阳移到樊城是改不了的。关羽与曹军进行野战的过程找不到,但曹仁率数千残兵败将困孤城的事情是改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