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停在了城南一处毫不起眼的别馆前。
此处仿若被时光遗忘的角落,远离市井喧嚣,门前两株老槐树虬枝盘曲,如两位沉默的老者,枝叶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阴影,将门匾上“静观斋”三个字遮得若隐若现,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诡异。
郑元吉掀开轿帘下轿时,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将半边天空染得通红。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确认无人跟踪后,方才快步走向那扇黑漆小门。那扇门似乎感知到他的到来,“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条缝,露出半张布满皱纹、苍老憔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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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人来了。”门房压低声音,语气恭敬又透着一丝紧张,迅速让开身子。郑元吉微微颔首,抬脚跨过门槛,一股潮湿、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穿过几重静谧的院落,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终于,他来到后院一间隐蔽的厢房前,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五六个人围坐在桌旁。待郑元吉的目光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刑部主事卢远,平日里威风凛凛,此刻却眉头紧锁;工部郎中孙继,满脸横肉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眼神中透着焦虑;都察院御史陈明远,等人似在思索着什么……这些人皆是朝中颇有些分量的官员,此刻齐聚于此,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郑公总算来了!”卢远第一个起身相迎,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郑元吉面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胳膊,掌心微微出汗,眼中满是急切与不安:“季相怎么说?我这心里七上八下,从散朝后就没踏实过。您快给句准话,咱们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郑元吉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微*趣/小!税¨网_ ·冕+废+跃¨渎¢他慢条斯理地解下官帽,交给一旁侍立的家仆,又接过热巾仔细地净了手,每一个动作都不慌不忙,仿佛在刻意平复众人焦急的情绪,完全没有昨日的唯唯诺诺,人前人后完全是两副面孔。
随后,他在首位落座,伸手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眉头却突然微皱,似乎茶水的味道并不合他心意,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诸位先别急,先喝口茶,听我慢慢说。”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季相……怕是靠不住了。”
屋内顿时一片哗然,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什么?”孙继猛地拍案而起,巨大的声响震得桌上茶盏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脸上的横肉剧烈颤动:“季相不是一直反对陛下操之过急吗?前些日子还在私下里跟咱们抱怨,说陛下启用新人的做法太冒险,怎么突然就变了卦?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郑元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今非昔比。今日我试探他口风,他竟说那些‘特才’官员能力出众,要我们这些老臣‘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故意拖长语调,模仿着季海生的语气,摇头晃脑道:“‘元吉啊,时代变了,咱们这些老家伙可得跟上节奏,别被年轻人比下去喽!’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分明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众人听了,面色愈发难看,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陈明远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季相自己倒是稳坐钓鱼台!他在朝堂根基深厚,自然不担心位置不保。可咱们呢?那些新人一来,咱们的权柄、利益都得受影响。这不是要断咱们的活路吗?”
“这权力面前。”郑元吉幽幽道,眼神中满是讥讽:“诸位可曾注意到,今日朝堂上被抓的崔浩,上月刚弹劾过汤显祖丈量土地‘扰民’?”
“有这事?”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先是疑惑,随后恍然大悟,仿佛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盏明灯。
“陛下这是在杀鸡儆猴啊!”卢远猛地一拍大腿,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声音都有些发颤,“崔浩不过收了陈家几幅字画,这点小事以前根本不算什么,现在却被打入诏狱,分明就是欲加之罪,若真要追究,在座哪位没受过地方上一点‘孝敬’?陛下这是要借着整顿吏治的由头,向咱们这些老臣开刀啊!”
屋内气氛骤然凝重,仿佛乌云压城,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那跳动的火苗如同众人忐忑不安的心,随时可能被扑灭。
“那些‘特才’官员到底是什么来路?”孙继打破沉默,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满脸疑惑,“汤显祖、姚崇、况钟……名字听着耳生,却个个能力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