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拎着东西下了车,祖家规矩,小辈上门,不得闻车马丝竹之声保求家门清静。甭看着纪珩东平日里在他爹那儿横着膀子谁都不放在眼里,可一旦到了这儿,哪怕是翘上天的尾巴也得让他忍着疼夹起来。熟门熟路的摸到院外,他倒是也不叩门,只自己拉着铜兽门环进了院子。
一入院子,入眼的先是三米多长的雁翅影壁,影壁下四四方方的搁了几方瓷缸,本是快要入冬的天气里瓷缸里竟然开着数株莲花,莲花下头还有几尾锦鲤悠哉悠哉的游着。纪珩东懒懒的探头看了眼那几尾鱼随手抓了一把鱼食扔进去。
像是听见了脚步声,一直在院里闭眼听戏的老人一手打着拍子一边扬声朝门外站着的纪珩东吩咐了一声。“滚进来吧。”
听见动静,纪珩东打了打手上的灰笑着往里走。“爷爷,你这耳朵可够好使的啊。”
说话这人,正是纪珩东的爷爷,纪家最大的祖宗。老人的老伴儿去的早,自从退休以后就提出搬出来独住,一是图个清静,二是为了不给儿孙添麻烦。虽然老人住的远,可是耳聪目明的本事儿相较他年轻掌事的时候却分毫没减,纪珩东自母亲去世以后就被他接到这个四合院,直到出国前,他是这个爷爷带的。
虽说纪珩东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但是每年换节气的时候,他都老老实实的来这看看爷爷报一次到,听他敲打敲打自己。
标准的二进老四合院儿,只见正方的廊下,老头穿着薄棉的盘扣唐装正在躺椅上听的兴起,手边搁着一盅茶和他养的一只鹦鹉。
正是早餐的时间,勤务人员进进出出的给老人布置餐桌。领头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见着纪珩东来了淡笑着和他点头致意,俯身跟正在听戏的老人低声道,“早餐都准备好了,您屋里吃吧。”咿咿呀呀的戏文刚好唱到最后一句,老人精神矍铄的拄着拐杖站起来,朝着纪珩东一摆手。“走!跟我吃饭去。”
大大小小的盘子码了一桌子,从清粥小菜到经典的糖饼豆浆备的那叫一个齐全。老人先是照例问了纪珩东的最近的买卖,又不轻不重的威胁他规矩一点,才砸了砸嘴搁下筷子。
“听说你最近表现的还不错,跟你爸缓和了不少?搁我说这就对了,父子哪有那么大的仇,小兔崽子你可得知良心。”
这话都是听出茧子的,纪珩东也是心不在焉,只一心盘算着这老头的早餐是真丰盛。
老人默了一会儿,看着这个小孙子低头认真吃饭的样子头一回有点不好开口。“过完年……你都要二十七了,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有女朋友了没有?”
纪珩东干脆一摇头,咬了口油饼。“没有。”
老头在桌下兴奋的一拍大腿,扬声吩咐人把他的手匣拿过来。中年妇女笑的一脸和善,忙应了从书房拿了一个四尺见方的金丝楠木小匣出来,纪珩东知道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有纪家的族谱,全家福,老头年轻上战场的时候留下的一些稀罕军功章什么的,纪珩东瞅了一眼,心里忽然警铃大作。“您又要起什么幺蛾子啊?上回你跟我拿这小匣让我给您翻腾那打仗的老遗址,可是快要给我腿都跑折了。”
老人笑呵呵的打开小锁,摆摆手,从里拿出一张蓝布包好的照片出来。“这回不是。”
照片是彩色的,能看出来不过是最近才打印出来的,上面是一个和自己爷爷差不多大的老人,一个年轻的姑娘,一个中年男人共同站在美国金门大桥下拍的。纪珩东接过来,没明白。“谁啊?”
老人带上老花镜,用手指了指。“这个是我跟你说过的韩爷爷,我的老战友,当时我们奉老连长的命令一起上高地,我被炮弹炸坏了腿,还是他背着我一步一步找到战地医院的,你忘了?”
忘了也得装作想起来的样子,纪珩东长长的哦了一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对!对!”老人激动的点点头,“你看,这是他儿子和孙女,八零年以后他儿子去美国搞科研直接也把他接了过去,一家人就在美国订了居。我们还是上个月在老离休会上碰上的,这老家伙还和以前一样!旁边站着的那个,就是他孙女韩沁,听说在美国做心理医生还是硕士毕业,就比你小一岁。”
纪珩东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照片上那个女孩子,把它沿着桌面推了回去。“您想说什么啊?”
“正好你韩爷爷一家回来在这过年,也是很看好你,不如你去跟那姑娘见一面?要是谈得来也是好事情。”
纪珩东笑,“您不是总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吗,不怕我把人家姑娘给耽误了?还真是我亲爷爷啊,什么事儿都想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