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房间,你要想回家,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我们再也不去宗玄剑派了。”
他用得是“家”,不是京墨阁,他想告诉萧衍,你不再是茫茫无依。
萧衍点点头,在一群弟子的搀扶下,跟着沈闲,亦步亦趋离开了满目狼藉的房间。
晏顷迟看着逐渐离去的背影,疲倦的站起身,撞撞跌跌的走到了床沿,没让任何人搀扶。
贺云升并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只道是京墨阁和晏顷迟之间的旧账还没翻过去,萧翊毕竟是段问的外甥,两个人闹得难堪倒也不算意外。
他看着晏顷迟慢慢走到了屏风前,背脊笔挺,没有任何的狼狈,他跟了师尊这么久,自认为晓得晏顷迟脾气秉性,于是遣散了挤在房间里的弟子,叫人拿了两坛酒进来。
不消片刻,伙计端了烈酒上来,在看到屋里的狼藉时,低声问道:“二位爷,要小的来清扫吗?”
“不必了。”贺云升说罢,重新合上了门。
待屋子里再度归于寂静时,贺云升看见晏顷迟静立在轻薄的月色下,兀自出神。
檐下的红灯笼,在风里打着转儿,时而会荡到窗户边,晏顷迟就踩
在这飘忽的红影子里,抱臂倚在窗边,恍若置身事外。
贺云升将酒坛打开,倾倒了两杯酒,来到晏顷迟面前。
“师尊。”他低声说。
“嗯。”晏顷迟在抬眼看那只打转的红灯笼。他的脸贴在墙沿,感觉凹凸不平的纹路压在脸边。
“萧师弟已经故去很久了,”贺云升的话音略顿,片刻后,才劝解似的说道,“萧阁主的性子确实同萧师弟有些像,但那也只是像而已,你不能强留人家,萧阁主是迟早要回到京墨阁的。”
他跟了晏顷迟这么久,见过太多的事,自认为可以揣度晏顷迟的心思。
“三百年了,纵有再多不甘,也该过去了,”贺云升低声道,“您不如和萧阁主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把事情讲开,或许你们之间还是可以说通的,京墨阁毕竟要依仗宗玄剑派的势力,他见面起码不会对您再动手了,您今天这样,只会让两方局势越闹越僵,无法长久的。”
晏顷迟没有一句辩驳。他的眼里有热意,透过敞开的窗子,红灯笼的光像湖水,水波澜似的晃到了他的眉眼上。
他望着高挂的红灯笼,恍惚间分不清今夕何夕,像是透过这朦胧交织的光线,回到了三百年前的那夜。
好似萧衍还在自己的身旁,锣鼓喧嚣,两个人踩着热闹的鼓点,迈入了红尘,踏入了风月。
痛感在这一瞬,在灯下,被无限放大,他努力的去看眼前层叠交错的影子,压下长睫,散不去眼中的热意,反倒催出了点水汽。
红色的灯影晃着他的眼,好似一恍惚,三千里松涛声散尽,红尘褪去,他们对坐其间,却是再也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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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迷迷糊糊的靠在沈闲的肩膀,被扶去了另一个房间。
萧衍余毒刚清,身子弱着,再经方才的冲击,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软绵绵的无劲,他从没在别人面前露出过如此脆弱的一面,想要佯作无事,却被沈闲看出来了。
沈闲把他横抱起来,吩咐弟子去烧热水。
萧衍躺到干净的枕头里,完全失了力气,虚弱的阖上眸子,神志模糊。
沈闲轻合拢那扇门,再回头时,听见了萧衍的低喃。
“我做错了什么……”他闭着眼,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质问,人恍惚在梦里,又恍惚清醒着,他想睁眼,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睁不开。
“你什么都没做错。”沈闲摸摸他的脸,稍稍一怔,掌心已是被泪糊湿。
房门掩住了所有的光,四处黯着,风夹杂着寒气从窗缝里钻进来,带来不属于深秋的冷意。
萧衍模糊抬眼,那个静坐床沿的影子,让他有一瞬的错觉。他不敢细看,也不敢乱动,谢怀霜的模样始终藏在他内心的深处。
他闭上眼,眼前明明能勾勒出风雪间的影子,却如何也辨不出风雪里的眉眼。
脑后被一只温热的手覆住,他贪恋这样的动作,让他记起了师父宽厚温暖的手。
沈闲挨着他,没抽出自己的手。
“和我说说话,”萧衍微微翕动嘴唇,泪水从眼底涌上来,努力翻身,摸到了沈闲的手,压在脸边,“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太黑了,我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