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白骨露野里走出来的人,见多了生离死别,
到了最后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沈闲以前出现过在自己身边吗?还只是远远旁观着昔年尘土簌簌溃散?
他都不晓得。
“籍籍无名的小辈。”沈闲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着轻叹,“你不会记得的。不过我记得你,这些事,我们等回京墨阁了再说。以后你这张假皮可以取下来了,不必遮掩,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三百年华庭都该散场了,荒唐事就留在过去吧,你现在是我京墨阁的阁主,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
萧衍忽然觉得,谎言这样被戳破了,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点点头,也是笑,笑而不语,又或者不知道说些什么。沈闲瞧着他的长睫上浮着光,微眨了下,又眨了下。
“好了,余下的事,等你好些再说,现在我们不提这些。”
“嗯。”萧衍应声。
“师尊。”一扇门外,有人低声招呼。
晏顷迟心一坠,猛地回过神,瞧见是贺云升,不知何时站在了身侧,正奇怪的看着他。
“怎么了?”晏顷迟朝后退了几步,从虚掩的门缝边退出来。他没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也不齿于用术法去偷听萧衍的谈话。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沈闲蹲在床边,萧衍在同他笑。
“师尊怎么不进去?萧阁主还没醒吗?”贺云升偏过脸,想朝门缝里看看,但是视线恰巧被一座置花架子挡住了。
他复又收回视线,看着晏顷迟碗里的粥,粥煨了小半个时辰了,还热气蒸腾,因为放了太多谷物和蜜饯,瞧起来稠的跟腊八粥似的。
“这是您自己煮的粥吧?”贺云升觉得眼熟。
记忆里,每回凛冬,师尊就爱给他们做这个,尤其是那个外门的小师弟,不爱吃咸粥,喜甜,是以,师尊每回做的时候,都只煮甜粥,甜粥里还要多放很多蜜饯和谷物,甜的齁人。
尤其是,晏顷迟事后还总是不肯承认自己偏袒人,就说粥都是后面弟子煮的。
他们年纪稍大,不爱吃甜,可外门的小师弟爱吃,是以,贺云升最后被迫学会了自己煮粥。
晏顷迟下意识想用手挡住,不想给人认出来,但粥上热气不散,手刚放上去,就被热气烫了手。
“是,后厨的伙计临时有事出门了,我恰巧进去,就帮着看了一下。”他仓促的说道,“……不是我做的。”
瞧着不像。贺云升在心里暗自腹诽,不会有伙计不知道这么甜的粥会齁死人的。
晏顷迟看出了他眼里的不信任,又不苟言笑的说道:“对了,我还有事情要吩咐,你替我先拿着粥。”
贺云升还没应声,手心一沉,托盘已是被放了上来,“师尊……”他小声的喊,见晏顷迟没有回首的意思,又怕打扰到里面休息的人,只好把托盘放到旁边弟子手里,追了上去。
两人这边刚下去,后面沈闲走出来,看着走廊上站满了弟子,问道:“吃食做好了吗?”
接粥的是京墨阁的弟子,全然不晓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接把粥端了上去。
沈闲看着托盘里的粥,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这……”他几次想要接过来,又觉得萧衍病刚好,属实不该吃这样的东西。
萧衍见沈闲站在门口半晌不进来,坐起身,问道:“怎么了?”
“没事。”沈闲合上门,终是没有接过托盘里的粥,“是伙计问你还想吃什么,方才端上来的粥蜜饯放得多,都快成粥糊糊了。我让他们去重做了。”
甜粥?萧衍抬眼,没来由的想到了以前在九华山时,每回凛冬,弟子们就会围在一起吃碗甜粥驱寒,那甜粥煮的跟腊八粥似的,里面满满的全是蜜饯。
晏顷迟告诉他们,是后面掌厨的弟子做的。萧衍其实不大爱吃那个粥,齁甜,甜的他每次吃完夜里面都要渴醒,但碍于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他也只能佯作高兴的吃很多。
晏顷迟那时还以为他爱吃,每次都要多给他盛很多。
好在后面贺云升会煮粥了,才让他从那碗甜粥的阴影里走出来。
“不必了,我不是很饿,”萧衍轻声说道,“其实
也不大想吃粥。”不知怎地,他现在想起来那碗甜粥仍觉得胃里泛恶心。
“你想吃什么?”沈闲温声问道。
“酥饼。”萧衍说话时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