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中的尸体运出去,估计是京城府尹最上心的大事。
所以百姓的死亡,当权者们不知道,或者说当做不知道。
在兵马司的配合下,京城还是掩饰出了太平景象。
那些离皇城近的府邸中,歌舞升平,用锣鼓,丝竹,象牙拍板,婉转低唱。
有时歌声细得像一丝头发,似有似无,鸟鸟不断,在彩绘精致的屋梁上盘旋。
引得人们纷纷喝彩。
宁国府的府邸之大,哪怕此处的屋子这番的喧闹,倒也传不到街道上。
因为京师戒严,各家子弟不得游玩玩旷朗,又不得观优闻乐作遣。
贾珍如何按捺得住寂寞。
他出面组织下,各家的子弟皆来他这里玩。
这些来的皆系世袭公子,人人家道丰富,且都在少年,正是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一干游侠纨袴。
因此大家议定,每日轮流做晚饭之主,不便独扰贾蓉一人之意。
于是宁国府天天白日宰猪割羊,屠鹅戮鸭,好似临潼斗宝一般,都要卖弄自己家的好厨役好烹炮。
晚间或抹抹骨牌,赌个酒东而已,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夜赌起来。
主家如此,下人们竟然纷纷跟着发财。
世家子弟出手大方,家里的下人,借此各有些进益,巴不得一直如此下去。
如此的败坏风气,下人们倒是守口如瓶,外人皆不知一字。
邢夫人的胞弟邢德全,只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为乐,只要说几句恭维话,手中就肆意撒钱,也不论对方的身份是谁。
喜欢喝酒的就称对方是大才,不陪他喝酒的则不去亲近。无论上下主仆皆一视同仁,无贵贱之分,因此都唤他“傻大舅”。
原来还有个呆霸王,两人凑成一对活宝,不过呆霸王离开了京城,只剩下傻大舅。
吃酒的吃酒,赌牌的赌牌。
唱完了戏的娈童们,则陪着人们喝酒刷牌,伺候着众人。
“舅太爷虽然输了,输的不过是银子钱,并没有输丢了那玩意,怎就不理他了?”
为了娈童争风吃醋,有人解围说了一句,立刻引得哄堂大笑,也没人在在意了。
私下间的粗鄙,下流,猥琐的真实面貌,而这些人却都是大周的统治阶级。
他们有时候撞见人可怜,往往出手阔绰。
这些对他们无关轻重的银两,能让受了恩惠的百姓足够丰衣足食,获得对方的感恩戴德。
可是。
京城外有十余万的流民,哪怕越来越多的幸运儿,终于听到了好消息,往山东赶去。
但是各地络绎不绝的赶来京城的流民,反而让京城外的棚户区越来越壮大。
贾珍上面没人管,加上有抬举平辽侯之功,这些年越发的放纵了起来。
虽然宁国府不堪,但是宁国府有权。
陈德言有他的门道,虽然京城戒严,仍然见到了宁国府在外修建的家庙,里面修道的贾敬。
然后先后拜访了荣国府,宁国府,锦乡侯府,史府,王府等勋贵家族。
在陈德言的努力下。
和平辽侯相近的勋贵们,不再忧虑金江镇的形势,会否真的陷入死局。
忠顺王的奏疏到了京城,而陕西官员的奏疏,更是一封接一封的送入京城。
从原来的遮掩太平,到现在的告急求救,形势恶化的速度,令朝臣们侧目。
朝廷终于开始正视起了百姓们的诉求,以百姓们的起义,逼迫朝廷不能不重视。
民乱虽然混乱,而陕西地方的文武官员更为混乱,军户败坏,无兵可制。
皇帝气愤的招来刘一儒等大臣。
他费尽心思,亲政以来极为勤政,为何却一事接一事,事事都不能平。
陕西税赋不减,熬过恶劣的局势后,再开始赈灾,免除百姓税赋,大家都熬一熬。
可是任谁没有想到,百姓却不愿意熬。
众人无视多年的民乱,逐渐影响到国势,而偏偏忠顺王急奏,金江军造反。
京师戒严数日以来,平辽侯又送来了奏疏,还有原来辽东都司的官员们。
“平辽侯说忠顺王污蔑他,但是海州城他是不是派军入了?”
皇帝质问道。
刘一儒派人审问过从辽东放回来的官员们,因此上前一步回答。
“金江军的确已经入了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