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忽然一转,满院涨了秋池,天上嵌了一轮皎月,一个眉目俊朗的青衣公子坐在一叶扁舟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打了个响指,勾勾手让随从把水桶给他,他在水里舀了一下,慵懒道:“让她喝光。”
我把一桶水泼到他头上,他生气的泼回来,结果我们所有人在院中玩起了泼水大战。玩着玩着,另一个萧睿穿着拂云宗门的干净白衣,俊逸潇洒的从高墙上跳了下来,笑得皓齿灿烂:“六妹!你怎么来了?特意来找大哥的?”
胡天明和方笑豪跟在他身后跳下,胡天明骄傲的一扬下巴:“周薪阿福他们都当了门人了,我们几个当少爷的还能和他们同辈份不成?”
他们手忙脚乱的把手中书册扔给了我,嘻嘻笑笑着跑走,边回身冲我招手:“六妹,你去江海阁等我们,我们先下山一趟!”三个白衣跑远,朝气蓬勃的像是开在盛春的桃朵。
可是转眼,暖黄的烛光和清白天地化为一个熊熊熔炉,将他们的身影吞没其中,桃花成灰,风尘覆盖,只留一缕残音:“别矣,吾妹。”
我撑着额头坐起,在床上呆愣了会儿,下床倒水,倚着窗栏静望。
冬天的日出来得慢,是以山那边的万千霞光酝酿了良久,那是春鸣山,杨修夷说宋十八的墓在那。
日头缓缓攀起,山峦被朝阳披了层千丈锦绣,起伏的金线将百折青峰凌空勾勒出来,峰峦险峻,秀颀壮观。
“十八。”
四年了,一下子就四年了。
不舍车马费,我找了根树杖支身,山就在眼前,一步步走去却花了两个多时辰,到达山脚外的茶园时,寒风呼啸,又飘起了雪花。
我穿了四件棉袄,棉袄里暖了三壶热酒,头上戴了一顶雪帽,雪帽外又罩了顶帷帽,整个人肿的像一只滚在路上的米缸。好在春鸣山一点冻土都没有,山地松松软软,特别好走。
在开阔的峡谷口停下休息,我搭了个支架,刚取出棉袄里冷掉的小铜酒袋打算重新热一热时,几个笑吟吟的清脆女音从路口传来。
“我可不管了,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要敢再这么晾着你让你守活寡,管他是不是将军的儿子,我都得叫人把他绑回去!”
我皱眉,好熟悉的声音。
另一个女音不悦道:“是啊,一年两年还好说,可这都多久啦,他真要守个坟墓过一辈子吗?”
……
远远看到几个护卫开道,三个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挽着手臂缓步走来,身后各跟着数个丫鬟,另有六七个护卫护在后面。
待她们走近了,我蓦然愣住。
走在中间的是高晴儿,一套云纹绉纱厚裘,披着古烟皮毛斗篷,双手团在毛绒绒的袖筒里,被冻的鼻尖发红,模样较四年前丰盈了不少。
她右侧是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水灵白皙,很是温婉。左侧那个,纤眉飞扬高挑,容姿明艳多娇,气质跋扈,满口嚷嚷要绑人的女人,正是四年前跟我积怨不少的黄珞。
她们漫不经心的打量我,我回过头来继续暖酒。
那年轻姑娘轻叹:“我一直很好奇那个姑娘是什么样的,会让他这么守着。”
黄珞冷笑:“挽挽,你就是单纯,你真当独孤涛守着宋十八那贱人的坟是长情呐。”
“啊?”
“啪!”
我一个手抖,酒袋跌入火里,顿时大火烧起,我忙跳起来拍掉身上的焰火。
她们奇怪的望来,但没当回事,黄珞继续道:“那宋十八是个杀千刀的土匪,整个益州谁不认识她,你去辞城问问,当年知道她死了,多少人放鞭炮庆贺,好几个商铺还大开酒宴免茶水呢。”
轻描淡写的语声,却像榔头一般,一字一下,重重砸在我的心口。
高晴儿淡淡道:“还有田初九。”
“田初九?”
“知道我和晴儿为什么不去你家了吧。”黄珞没好气道,“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就是她帮着宋十八给独孤涛下了邪术,让他鬼迷心窍至今。”
高晴儿恨声道:“被下了邪术的可不止涛哥哥一个。”
“我听过田初九。”那姑娘愣愣道,“可是跟我家有什么关系?”
黄珞白了她一眼:“杨琤不是带着她住在你家么?”
“田初九?不是萧姑娘吗?”
高晴儿皱眉:“什么萧姑娘?”
黄珞忙道:“莫不是杨琤身边有其他姑娘了?”
挽挽,这名字有些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