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快要哭了,双手微颤,不知落在何处:“齐大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出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她迷离的望着我,忽的眉头一拧,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阳儿,你怎么也来这儿了!你也染了病?”
“是黄老头带我来的。”
“黄老头?”她睁着眼睛讷讷的看着我,忽的猛烈咳嗽,咳出几口血痰,气急败坏的怒骂,“这黄糟鼻子!他哪是带你来啊,他是把你卖进来了!”
我慌忙摸出手绢给她擦嘴:“你先别急,我会没事的,我带你回浩尚,我们找个好大夫看病!”
她拉下我的手,凄笑:“说你傻,你还真傻,这地方进来了,你还想出去吗?”她微撑起身子,“阳儿,这里的人都快死了,大娘也快了。好大夫,还有什么好大夫?这可是鼠疫!”
我一愣:“大娘也会死?”
她靠在土墙上,微微喘着气:“每天死那么多人,大娘这条命早就无关紧要了……”顿了顿,眸光落在我脸上,“秋草呢?”
“秋草……”
我咬着唇瓣,半响,轻声道:“她很好,一直在曹府,我是看街道干了才出来的,她没事,你不用担心。”
“咳咳咳……没事就好,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她也放心不下你的……如果被她知道你现在这样,她……”
齐大娘一笑,长出了一口气:“这丫头牙尖嘴利,脾性泼辣,但心肠还是好的。不过,”她拉起我的手,轻道:“阳儿,不是我你也不会认识黄老头,更不会被他骗进来,说到底,这条命是大娘亏欠了你。”
我正色的看着她:“大娘,我这条命是你救的。”
她看着我,眼中泛出泪光,忽的抽走手轻推了我一把,声音低沉的徐缓说道:“出去吧,不要在这呆太久,你去找燕儿,问她要些药草喝着,兴许还能留住一命。”
“大娘……”
她闭上眼睛,再不理我。
暮色四合,天野低垂,遥遥可闻临尘江浊浪滔滔,奔腾咆哮。
那名叫燕儿的妇人不在,一个老妪给了我一个竹筐,要我跟另外一个姑娘去收拾一间刚死过人的土屋。
如齐大娘所说,这里进了便再出不去,染病死掉的人都被拖到村后土坑里烧的一干二净。
派给我的任务是每日送三碗稀粥给那些病人,还有端汤上药,因身体着实无法碰水,打理不了那些浓痰以及清洗他们的污秽物,其余人便借故将送粥上药的任务都给了我。
齐大娘不知从哪知道的,义愤填膺的指着地上的浓痰:“你不打理,她们就打理了吗?看你新来的好欺负,这些接近病人的活全要你干了!都是要死的人,她们以为自己好端端的,曲大仁就能放她们出去了?笑话!不过也罢,这样的鬼地方,早死了早好,每日拖着都是折磨,气就气在有人拿我们试药,若在重筱那边,一染病就马上被杀掉,那样多痛快!”
我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将她身旁的浓痰清理掉,她霍的踢开我端来的热水盆:“阳儿!大娘不想欠你什么,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听到没有!”
我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将水盆端起,她忽的伸手扯打我,将我拽过去后猛的推倒在地:“你怎么这么老实!谁都可以欺负你的啊,啊?以后不准过来了!”
我顿了下,爬起来将凌乱发丝别到耳后:“大娘,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她怔在那儿,我不安的望着她,她别过头去一笑,眼泪哗哗掉了下来,她抬手抹掉,这一天都没再跟我说话。
接下去的日子仍是每天早起晚睡,忙进忙出,我一有得闲就跑去找齐大娘,陪她说话解闷。她的性情越发暴躁,有时会无缘无故对我发脾气,与之一起的还有她恶化的病情。
拖了六七日,她终于撑不下去了,那天阳光清和,我在为其他病患送粥端汤,燕儿姐跑来喊我,等我过去时,齐大娘正好被人从屋子里抬出来。
清风徐徐吹来,阳光打在她脸上,往日红润健康的肤色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健壮丰腴的身子枯瘦如槁,眼眸半闭着,嘴角微张。
我说不出是什么心绪,呆呆的看着她被人抬走,一个妇人顺手捡走她头上的稻草扔在地上,被风吹来我的脚边。
燕儿姐扶着我,大约是以为我会悲痛的站不住脚,我却比任何时候都立得挺拔,因为身子已经僵硬。
酸楚终于破开麻木,泛上鼻翼时,村后土坑已烧起了熊熊大火。
我痛哭出声,掩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