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萧如笛出事之后,大哥就渐渐有些草木皆兵了。他不再允许自己多踏出家门一步,但凡出门,必得告知于他,否则他一定会生气。
萧无常想着想着,觉得有趣。自己几百年都不去想他们一次,可自从被森威尔所伤之后,他就无端老是去想这些人。大约是元辰宫开启之故,冤亲债主……都要来索命。
他什么都不挂怀于心,自觉心是冷的。但唯有想起萧如埙看到自己尸首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令他浑身发凉。
师傅说世事无常,人心无常,因而为自己取名萧无常。百年来习惯了人称萧释,瑟如笙之名已成了前尘旧事。
但其实……
“我更喜欢萧瑟这个名字。”
他说着,抬起一只手,接住了一枚落下的枯叶。
“我真的有那么薄命吗?”萧无常喃喃自语道。
别逃,萧瑟。
他忽然捏碎了枯叶,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绕到树后,扶住了粗壮的树干,接着便抓紧了自己的脖颈。
隔着白色衣衫,竟隐约能见他身上的无数符文禁制发起光来。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如灼烧般刺痛,喉咙生生地疼,猛地俯身喷出一口血来。
萧无常觉得不好,急忙欲封锁穴道,但却又吐了血。那血是暗红色的,落在树根旁,散发出道道佛气,其中又夹杂着黑色邪气,随后化成了一股青烟。
他咳嗽不已,勉强喘着气,抖着手去拿腰间的葫芦。忙乱之中,他勉强取出一枚丹药,塞入口中,捂住嘴吞了下去。
吞下去后,直觉五脏如浸清泉,灼烧感也渐渐止息。他暗道自己大意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才觉得好了许多。
“枕寒星……”他下意识道,“枕寒星,枕……”
他忽然顿住了,猛地转过头来。只见那个穿着白红袄的小兔子站在他旁边,双手端着一条帕子。
“少郎君……”他胆怯地说着,递上了帕子。
萧无常却没有接过来。他用拇指擦了擦嘴角,伸出一根指头指向了那兔子。
“你不要叫我少郎君。”他道,“你该称我为萧公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先前我没有说,现在我告诉你,这是我的规矩。”
那兔子精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委屈巴巴的,像是要哭出来。
“是……我记住了……呜呜……”
“知道就行。下去吧。”
他将手挥了挥,那兔子会意,抽泣了一声,一下子化作一只小白兔,连蹦带跳地跑走了。
萧无常吸了口气,化去了手上与嘴角的血迹,重新回到那绒毯上坐了下来。
他调息了一下脉络,觉得无恙,才放下心来。
“我没有那么薄命。”他对自己道。
别逃,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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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吟净了手后,重新来到了街上。那些花灯仍旧璀璨华美,高高地挂着,里面燃着金红色的烛火。
真美啊。她想着,心中隐隐有些羡慕。若哪一日我也能位列仙班,庇护一方百姓,他们可也会在我生辰之时为我燃花灯?
想到生辰,她深色又黯淡下来。自己的生辰,亦是妹妹的生辰。
她这样沉思着,便停在了半路上,仰头朝夜空上看。那些孔明灯仍然在徐徐升起,反将星月衬得极为晦暗。
岑吟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项圈。这东西她和妹妹各有一个,是爹爹送的,说能庇护自己平安。
时光如白驹过隙,二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她有时会忘记自己是双生子,因为与妹妹之间并无任何感应。不知她在何处,不知她在何方,又与谁同在一处,是否也在看这南国之月,海陵城之灯。
总以为她还是模糊记忆中那年幼的孩童,而无法想象她长大的模样。
岑吟叹了口气。她摇摇头,收敛心神,打算立刻回去找萧无常。但就在她抬头时,却赫然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一头长发,一袭红衣,赤着双足站在地上,正眯着眼对她笑。笑容也说不出是灿烂还是温柔,总是十分诡异。
他就站在街道中央不动,身边人提着灯来来往往,没有一人为他驻足,也没有一人注意到他。而他则一直在笑,像欢乐,像寂寞,仿佛心中觉得他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
岑吟看他穿得很随意,不像盛装打扮,头发散落着,衣服也松松